姑苏城外话荆歌
《日月西东》是荆歌的一本新书,小说散文随笔样样有,从苏州到马德里,相距万里的两座城市因为荆歌的缘故,被并置在一起。
炎炎夏日,在杭州寓所一个人闲读,读出了淋漓之气。以前也读过他不少文章,但这次不一样,借着20万字,我仿佛把荆歌的前世今生看了个清楚。那个19岁多愁善感的江南少年,是如何深爱着苏州这座风雅之城;50岁以后他又是如何沉溺于马德里碧蓝天空中朵朵白云,再后来苏州马德里两头跑。直到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他才又定定心在苏州久居,我们于是有了机会喝酒长聚。
《日月西东》中的小说《今年在马德里》,荆歌用他一贯略带俏皮的语言叙述了一个悲悯的故事,好似云淡风轻,但又有滚烫的熔岩在喷发。当时我正在欧洲的铁路上,读到这个小说,有一种震撼之感。很快我穿梭到了西班牙街头,被悲怆绝望的弗拉明戈舞蹈击中,我也写了个短篇小说《消失于西班牙》。可能潜意识中,我是用它来向荆歌致敬的。
很难想象,他在西班牙一年写了几十篇小说,还有十几本童书。荆歌写童书,自有他天真烂漫和苏州说书人的幽默。我把《他们的塔》推荐给孩子们后,他们喜欢得不得了。小说中的苏州文化元素随处可见:笠泽古镇的黑豆腐干、藏书羊肉、小巷深处的评弹、老街旮旯里的古玩店……我想荆歌在马德里创作时,脑海里涌现的其实都是故乡的人和景,他也仿佛回到了儿时,记忆结成蚌珠,纷至沓来。《诗巷不忧伤》《小米兰》……一本又一本,荆歌的跨界相当成功,大道至简,他在儿童文学作品中种下了善与美。
幸亏荆歌回了苏州,我们也重拾了友谊。在太湖畔喝酒,太湖水气氤氲,这和荆歌的酒风浩荡相当吻合。荆歌酒品好,虎牙一露,一饮而尽。他性情率真,说几个段子,唱一首歌,赏一块随身带的玉,酒后泼墨写字画画。一袭藕花风,一支绿莲蓬、一只红蜻蜓,浅浅低飞,意趣盎然。没带印章也不要紧,有荆歌自制的“拇指印”,按下去,一小方,谁也模仿不来。
荆歌是典型的苏州才子,才气、书卷气、傲气都有,落拓不羁、才情毕现。很多人感觉荆歌是从明朝走来的,小说家林那北甚至说:“荆歌与唐伯虎,很多优点这两人都有点相似:能写,会画,才高七点五斗。”
荆歌是个标准的美食家,对于吃津津乐道,而且千方百计要觅得。在《日月西东》这本书的下编,有三分之一在写吃,《鸡头米》《三虾面》《月饼还是爱苏式》《苏州四块肉》《吃蟹记趣》《夜吃洞庭饭店》《大厨毕建民》,把苏州人对于美食不可遏制的追求表达得酣畅淋漓。“苏州的食客,贪图的就是鸡头米沁人心脾的自然清香,还有它咬嚼时亦韧亦糯的劲头。而这种美妙的食物,却常常很难为外地人所接受。”瞧瞧,苏州本地人骨子里对吃的偏好有多特别。“(鸡头米)的清香超凡脱俗,就像明代绣楼上小姐的焚香抚琴,缥缈中是一缕缕寂寞的伤春。”看看,这样的比喻自有苏州人的优雅和腔调。
为了保证下厨的食材新鲜,他宁愿开一个小时车到吴江松陵菜场。做好菜以后,有时他会在朋友圈晒一下,譬如:腌太湖白鱼和酱肉一起清蒸、阳澄湖野生昂刺鱼、六月黄、正宗太湖虾。
荆歌还贪恋苏州吴中的山山水水。在文中,他表达出这样的意思:紫金庵里喝杯碧螺春茶,安静地坐个下午比什么都好。东山老红木家具店,总有一些东西会让人眼前一亮。西山的缥缈峰,站在山顶,眼前铺展开的是浩淼的太湖风光。
我在吴中,我想好了,一回苏州,就约上荆歌去东山西山吃茶喝酒,再聊聊他在《收获》发表的小说《叙事课》。这是荆歌短篇小说创作的又一高峰。成长的矛盾、精神的困境,荆歌始终攫住“人性”在深挖,只不过这次他变成了魔术师,虚虚实实,云遮雾绕,最后打开魔盒,让观众沉思良久。他说:“文学圈不少人以为我写儿童文学写傻了,我就来一个成人小说验证一下。”依旧是诙谐的荆歌式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