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彬《袒露在金陵》:袒露"自我",任思绪漫步
《袒露在金陵》分为五章,第一章是“六诏”,讲述谢道韫、唐婉、关盼盼、顾太清等古代女人的命运;第二章是“兄弟”,讲述陶渊明、杜甫、岳飞、赵孟頫、海望、鲁迅等历史人物的过往,进而探寻他们的精神世界;第三章是“野狐岭”,通过对历史地理的索隐钩沉,从而打捞现实与历史的相通之处;第四章是“翡翠湾”,关注环境与自然,思考人类生存的问题;第五章“乌鸦”,展示了作者对杜鹃、乌鸦、喜雀、猫等小生命的观察与思考。五章的内容虽然不一样,但是却彰显着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敬畏生命。
这些融历史、美学、文学于一体的篇章,思绪绵延,蕴涵丰富,叙述独特,抒发了作者的真挚感受,在当今散文界别具一格而难得一见,显现出作者深沉的人文底蕴与审美追求。
任思绪踱步,散文便有了流动之美
王彬先生具有丰富的知识储备,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对文学叙事的深入研究,从而为散文写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具有对文体的创新意识,对散文的写作方法进行了不断的探索,尝试把更多的写作方式融入文本的话语运作中,情景画面的转换,思绪思辨的纷飞,是他行文的显著特色,这使得他的散文内涵饱满。
王彬先生长于通过内在的思辨、联想和对比来加大散文的张力,把笔力用于内在情绪、意蕴的寄寓和抒写上,用在对审美对象的思考上,具有强烈的主观认知,表现出独特的审美价值取向。而作者思绪的演进和流动成为结构文本的主要方式,散文便有了流动的韵律之美。这种对散文文体结构的认识,很符合他对散文创作的理解。他在《散文是一种自我狂欢的文体》中说:“散文首先是一种语言的艺术,是一种源于实用文体的自我叙事。散文往往是随意的(没有特定模式),优秀的散文作家就是将这种随意的散文转捩为美文。维特根斯坦说,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那么世界的边界在什么地方呢?也可以说没有边界吧!如同语言没有边界,散文也没有边界,散文作家注定要在没有边界的空间创作出优质产品。”散文创作,不能墨守成规,要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在极其自由的形式中,寻觅自己的叙述方式,写出自己的散文作品,进而把散文的文本形式(包括叙述技巧)拓展至更多的层面。
悲悯之情使散文增加了深度和厚度
在历史的时空中进行精神漫游,对于理解和思索现实世界的种种现象,会产生独到的见解。散文便具有了开阔性和纵深性,有了忧患意识,有了悲悯之情,使他的散文增加了深度和厚度。在《沈园香碎》中,王彬先生把唐婉和朱安放在一起来写,中国妇女在历史中的遭际不言而喻,南宋的唐婉可以再嫁,民国的朱安却孤守一生,这里有什么深奥原因呢?女人不是,也不应该是男人的附属品,不得不引起人们的反思。《红粉》写了白居易与张建封遗妾关盼盼的一段往事,根据梁羽生记载,尚书张建封宴请白居易,并请出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关盼盼助兴。张建封故后,白居易竟然写了三首诗送给关盼盼,劝其为亡夫殉身,几番诗歌往来催逼,关盼盼不久绝食而亡。白居易可以同情卖炭翁,同情织绫的女人,同情刈麦的女人,却不同情男人的妾,这是以男权为中心的传统观念在作祟。作者真诚地袒露自己的观点,为人性的回归呐喊,呼唤现实的人们审视历史,公正客观地理解这些女人,传统观念中的男权意识必须根除,这也是人本思想的真诚呼唤!
王彬先生的散文里散发出一种气质,是他的文字传递出的可信度和感染力,从而让读者体察出诸多历史人物的是是非非,感悟到历史对生活以及生存的影响。他在《岳阳三士》中说:“我有时愤懑,像杜甫者,诗是那样的好,命却是那样的不好:‘京城九月客衣单,全家都在秋风里’,为什么要落在诗人和他的家庭上呢?真的是‘魑魅喜人过,文章憎命达?’一时不可索解。只是倏地顿悟了:‘亲朋无一字’‘凭轩涕泗流’那样的境界”。岳阳楼不仅仅是范仲淹的、吕洞宾的,或者杜甫的,而是映照着历史和现实,一座楼让作者牵出了这么多的人生感喟。《旧句什刹海》写赵孟頫为什刹海留下的诗歌,他身为南宋王朝的宗室,不去抗元,反而仕元,为世人诟病而自责,让自己的儿子也抬不起头,他在写什刹海的诗中鄙视自己,是“留与人间作笑谈”。作者截取了赵孟頫在什刹海的生活片段,对赵孟頫进行审读分析,用人文情怀关照人性本质,对历史进程中的人物进行了深刻的探讨,以引起读者的关注与共鸣。
被生灵呼唤出的文字具有文化个性
王彬先生以细致的观察引发深刻的思悟,用心灵与文化的眼光去描述小生灵,作者以生命体察生命,用生命呼唤生命,从而使得笔下的小生灵被唤出的独特的文化意味。毫无意义,这些闪光的生动的文字自然是寄寓了作者真挚思想与情感。
《杜鹃》用简短的篇幅讲述杜鹃是复杂而有意味的鸟,被赋予了丰富的人文内涵,把不同文化间认知的差异作诗性的动态描述。异域关于杜鹃传说是“只饮雨水而生,只在雨天歌唱”的狷介的象征,“中国的杜鹃展示了更多的家国情怀”“在唐诗是‘沧海月明’‘望帝春心’,在宋人是更哪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将军百战身名裂’‘满座衣冠似雪’。辛弃疾的杜鹃真的是心潮奔涌而悲愤难抑!”乔大壮的杜鹃具有了另外的质地,杜鹃便被人格化了。在《乌鸦》一文中,作者描摹了北京城里黄昏之际的乌鸦、中国古典诗词里的乌鸦、《圣经》里查看洪水的乌鸦、伊索和拉封丹寓言里的乌鸦,虽然对乌鸦的解读各不相同,却让读者在比较中确认了自己的认知,通过日本作家清少纳言的散文,写出了作者对乌鸦的赞美:“樱花是美丽的,乌鸦也是如此美丽呀!”这篇散文引述精当、议论生发,这样乌鸦便从历史的暗处飞翔到现实的天空里,作者笔端的乌鸦便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意蕴。
总之,读《袒露在金陵》里的散文,如本文起笔所写,真正体会到了散文既是一种自由的文体,也是一种自我狂欢的文体,作者把“自我”淋漓尽致地袒露给读者,让读者能够感同身受,享受阅读散文带来的愉悦,同时也在闲笔之中释放文化的妙趣,比如鲁迅给许广平的信中,不仅袒露自己的内心世界,而且颇多顽皮之态,跨越有刺的铁蒺藜被刺伤,晚上把尿从窗口泼下,近乎无良少年的无赖之举,说明恋爱的魔力之大,也让我们认识了“顽童”鲁迅。这些闲笔的运用,使我们感知散文写作中的妙趣,这也是巧妙运用文化元素的效果。作者认为:打破散文的禁锢,散文的突围方向之一还是文化,《袒露在金陵》就是如此。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