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称赞的小小说理论探索

　　王晓峰理论专著《当下小小说》的出版，应被视为中国当代小小说（微型小说）发展进一步走向成熟与自觉的标志之一。
　　中国当代小小说只有二十多年的发展史，如今占有的读者数量已大大超过普通短篇小说，这说明它的确是具有鲜明时代性的新兴的小说文体。任何文体的兴起，都只有在创作达到相当规模并显示有广阔发展前景时，才会诞生其理论与理论专著。在小小说理论上，继杨晓敏、刘海涛等人之后，现在又有王晓峰的著作问世，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事件。
　　《当下小小说》是史论结合的专著，作者对当代小小说十分熟悉，又潜心研究了小小说理论的各个侧面，所形成的这部著作是能够成为了解小小说历史与现状的一部工具书的。理论可以指导创作，此书对于小小说本体的分析，以及对于小小说文化特质和读者层面的分析，可以帮助作家更清晰地认识这一体裁的性质和繁衍力所在；它对于小小说作家群和历史地位的判断，也可以帮助作家更准确地认识自己的艺术水准，把握未来的价值取向。当然，此书也同样可以帮助小小说读者和小小说评论家在基本定位下阅读和评论作品。
　　无疑，这本著作已经吸纳了前阶段小小说界理论研究的一些优秀成果，肯定并进一步阐发了如“小小说是平民艺术”等其它理论家的重要观点，但作者更构建了自己的理论框架，他所提出的一些独到的论点是发人深省的。譬如，他提出一种假说：小小说不是小说，不是与长、中、短篇小说并列，而是与小说、散文、报告文学、随笔、寓言、故事、杂文等并列的一种独立的文体，同时列举出一些理由。这种观点可以说是前所未闻的，非常大胆。依我看，这个观点不一定站得住脚，因为小小说虽然与短篇小说有所不同，但基本元素还是相同或相似的，倘若把它从小说家族中分离出去，不但难于命名，更难于区别。不过，他提出这个问题，又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变换一下思路，解放一下思想，可能使小小说的个性得到更自由的发展。
　　作者的另外一些见解也值得重视，譬如，他提出了小小说创作“成本”较低的问题，指出，与长、中、短篇小说创作中常见的呕心沥血的过程不同，小小说创作的过程基本上自始自终是“快乐”的，不像前者那样承担着较沉重的失败的风险。对于小小说阅读和编辑来说，“成本”同样也是较低的。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意思，看似无足轻重却并非无足轻重，它揭示了小小说创作的游戏精神，以及读者的游戏心理，还是触及了小小说的某种本质。又譬如，在分析小小说的精神内蕴时，作者认为，这种文体以展示人性的优美和优雅为首要，集中表现对生活美好、欢乐、光明的期盼与热望，把人类的美好心性、境界、理想集中表现出来，一般不以暴露和批判为目的。这种分析是有一定道理且具有实践意义的，也许是对于迄今为止小小说创作基本价值取向的客观总结。书中有一节，特别将《读者》、《知音》、《故事会》三大畅销期刊的办刊方针作了比照，总结出它们共同的编辑理念和成功经验，以此证明了小小说吸引广大读者的内在原因，是很有说服力的。如果这种观点能够成立，也会对小小说创作产生实际的指导作用。
　　《当下小小说》的写作是建立在大量研究资料和创作实践的基础上的，代表了小小说理论研究的某种新的高度，尽管还不能说它的学术水平达到很精深的程度，但它提出的论题、假说和论断是可以引起很多思考的。有些问题是具有切实的实践意义的，譬如关于小小说是否能够评大奖的问题，就很有说头。作者在这一问题的论述中引用了我的一段话，重新勾起我的兴趣，顺带，我也就愿意在此就这个话题再补充一点看法，算是对王晓峰先生的一种回应。
　　在这里，所谓大奖当然是指鲁迅文学奖，因为鲁迅文学奖是经国家批准的为除长篇小说外所有文学门类所设立的唯一的全国性大奖（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和庄重文学奖另当别论）。在某种意义上，鲁奖是一种专家奖，参与鲁奖评奖的文学体裁，应该是由专家认可的具有相当文学品位的文体。目前的小小说中，显然有一部分（并非全部）是具有这种品位的，是应该受到大奖奖励的，起码在理论上，大奖不应排斥优秀小小说创作的入选。
　　然而在实践上，也确实存在一些技术问题需要讨论。首先，是文体归属问题。倘若把小小说归为与长、中、短篇小说平行的体裁，或与小说整体平行的体裁，我以为只会增加小小说参评的难度。譬如，要求三年一度的鲁奖每届都评出五位获奖作家的作品，就小小说目前的发展水平、发展规模而言，是不现实的。因此，目前的可能性只在于使小小说作为短篇小说的一种特殊形态参评。
　　其次，是篇数问题。如若小小说作者的作品与短篇小说作者的作品以同等资格参评，其质量和份量必须与后者等量齐观。由于篇幅有限，单篇小小说是很难达到这一要求的。如以小小说选集参评，不仅形式上与短篇小说参评作品差异过大，而且作品的质量也难以整齐划一。如以数篇作品参评，则出现篇数与短篇小说等难以统一的问题（设想一下，将如何使小小说获奖篇目与短篇小说等获奖篇目同时公布呢），如要求小小说作品须以相近题材的一组作品参评并标有总题，显然又不利于小小说创作的自由，增加了创作的难度。
　　所以，这类问题是值得讨论的，把它们提出来，本身就有意义，引起讨论后也许会找到适宜的解答。这些问题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问题，却关系到学术问题，并不简单。《当下小小说》的作者无意于建构小小说理论的严整体系，但切实立足于当下小小说创作的现实，着眼于小小说未来的发展，做了许多有益的探讨，这正是我们称赞这本著作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