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
在由生活本象朝生命意象转化递进的深层次心理活动中,诗歌的担承或完成是一次次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书写,稍有不慎,牵强与破绽便会在诗行中溢出,成为流畅阅读心灵感应的障碍物。闫文盛的《隐蔽或敞开》可以说是一次成功的诗歌文本创作,于零度写作的冷抒情语境中令人耳目一新。组诗追述已经流逝的“许多往事都在隐蔽或敞开”,是因为诗人站在今天的高度,以经验的方式隐秘在文字词语之中,本色及原生态的表达,使得作者的内心情愫像生活本身一样朴素无华,而现实指向的哲学意蕴却在漫不经心的“敞开”中跃然纸上。组诗由九首诗构成,题材的选择并没有整体连贯性,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生活流经内心,“客观对应物”的渐次出现,碎片式的往事与现实所形成的记忆观察变作生活的全部细节,关于时间、关于艺术、关于生命、关于社会、关于爱情等连续思考悠然彰显轮廓,呈伤感、忧郁、痛楚、无奈、惯性等。我们领略到了时间磨砺人生、生命历程多种表情的庞杂意绪,抑或是它们互为依赖共融的矛盾存在。诗人一体性的情绪理念布局把握,恰如其分,应该说是从容智慧的。它们是隐蔽的,只有拨开“生活流”的遮蔽,我们才能触其神经系统;它们又是敞开的,诗人表达的绝非是一己经验,一类人甚至是几代人,谁的心中不纠葛着悔悟惆怅的万千情怀呢?
《隐蔽或敞开》有广角镜下的大视野书写,如《岁月匆匆》、《西双版纳》、《矿区的日常生活》、《隐约呈现》等,也有小角度的单一微孔书写,如《岗上的大风》、《和解》、《在书店》、《空屋子》等。但是,大角度的意象却简练直观,如《岁月匆匆》:“我提前过起了中年生活/像一个农人留心于播种、收割”,“只有回忆/它记下我们的一生并最终丢弃它”,信手拈来的比喻,慨叹生命岁月的不可挽回,就像朋友间的对话,豁然托出;《西双版纳》则以写诗的缘由“兴起”,非常个人化的连续排比,回溯往事,着眼美景,内心与现实构成冲突对比,多重暗喻复指直抵生活与艺术的重心。“这含义不明的象征”,恰恰是生活的不确定性、不可靠性与不安全性的生动写照,具象可感。而诗人的小场景描写,则充分凸现了形而上的理性观照。“岗上的大风”“扬尘迷眼”/“那未尽的道路也在变重/我总在背负着它,步步挪移/就像背负着那未曾甩掉的包裹”,其哲学内涵不言自明。《和解》则让我们看到了诗人视角内的婚姻家庭生活的几个横断面,当爱情逐日逐年被亲情取代的时候,彼此已波澜不惊,语言、意象的口语化风格恰如日子本身,这是维系婚姻平衡的中国式家庭的浓缩版。《在书店》分明是生命多种形态的强烈对比,其思想外延早已穿越时空,成为有关人类生存物质与精神的一次探讨。内心独白式的表述让诗人的笔触冷峻而生动,意象的涟漪效果让文化落差的表述成为特写镜头。
《隐蔽或敞开》九首诗中有六首提到了“写诗”与“写作”,有的还往复在字里行间穿梭嵌入,成为整首诗的有机部分,《西双版纳》甚至把“写诗”作为谋篇构思的主线。这或许是诗人的“有意识”,可我们更习惯理解为“无意识”或“下意识”。一个时期以来,“书斋化”的写作方式影响到了一些诗人,从书本到网络,所谓拼接挖掘博取中西,貌似陌生深刻,实则空虚缺少内心影像,不注重词语之间意象之间的必然联系,夸大生活,放大形而上,虽然它可以作为诗创作一些技术层面的修正,但不能作为主流而随其放任。闫文盛正是体察到此才更加坚定自己的方向感的,他始终把自己的触觉向下,把自己的呼吸融入到日常生活,民间化平民化的倾诉使他的诗充满生活的地气和生命的胎气,他注入文字的情感与知性必然是自我对自我的暴露,是内心的感受一次次排遣与宣泄,尽管时而“隐蔽”,时而“敞开”,它们却悄然无息,不露声色。我们主张词语要在内心的通道中多走几个来回,形成意象走进诗行真正带有诗人的体温,如此内外对应才能使诗歌审美趋于饱和。诚然,诗人的另一只手也在书写散文,所以必然会影响到这只手的诗歌书写。本组诗的一些散文化句式是特点,也遗留下不足,意象繁多容易失却重心,表述缜密会使空间缩小,凝练程度便打折扣了。相信作者能够不断校正自己,把内心的呈现调节到最佳状态,因为诗人明确,诗歌永远是生命改变生活的辉煌时刻。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