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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炫最美辽西风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于: 作者: 王秀捷 点击数:
    辽西,属于北温带半干旱大陆性季风气候,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加上历史原因,导致“十年九旱”,风沙和水土流失严重;同时生态问题也是制约发展的瓶颈。行走在风沙漫天的辽西,颇有“古道西风瘦马”的苍凉。好在辽西人已经觉醒,生态环境正在改善中。但是,依然有许多辽西人振翅北漂、南下、出国,远离这片养育过他的故土,义无反顾地冲向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人往高处走”也没错,但是,否认自己是辽西人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每当有外乡人问我是哪里人,我会充满戒备地回答:辽西。随后我就做好“进攻”的准备,只要人家说:呃,那地方落后啊……我会立刻像一只好斗的公鸡,瞪圆眼睛,扎煞起翎羽回应:你不懂历史!我们辽西是世界上第一只鸟起飞的地方,第一朵花开放的地方。是红山文化的发源地……面红耳赤的我,搞得像是要和人打起来,而且随时都要啄人一口似的。
    这种易怒的情绪终有一天变得恬淡而平静,并充满坦然的自豪感,那是因为我读了一位学者的文章。他笔下的辽西,靓美赛鸟羽,璀璨若明星,温润堪比江南,深情广如海洋。文章所具备的震撼力度,能令人久久陶醉在独具魅力的辽西风情中!这位能用神来之笔让西人找回自尊的男士,就是地地道道的辽西籍作家、评论家,网名贝加尔海的高海涛先生。
    在贝加尔海的博客里看到,他在许多幅画面里,都手握烟斗,目光深邃;或伫立在山川草原,或行走在异国他乡,或静坐在故乡的路旁,如同罗丹的雕塑“思想者”一样,沉思如影随形,烟斗时而明灭。他,究竟在想什么?在他的文章里,尤其在他的散文里不难寻到谜底或答案。高海涛用散文传播世界文化,同时也表达着对辽西故土的深沉热爱,向世人开启了一个解读辽西风俗和文化历史最别致的视角。从而,辽西在他的笔下升华,形成一种“新辽西”文化现象的散文格局,用全新的语感冲击着读者。
    这位辽西之子、营州少年,他从乡村走向军营,又从乡村走向大学、走出国门。在追寻理想和梦想的过程中,故乡一直与他同行。人在他乡,故乡在梦里;人在故乡,世界在笔下。辽西在他的笔下与世界文脉相连,声息相通。因为许多年前的那一场雨,他写道:“家乡在我心中一直是湿润的”,我想这“湿润”里一定有思念的愁,难舍的爱,触心的痛……各种感受汇聚成滚滚乡情,挥洒成泱泱篇章,泼撩着游子的乡愁,滋润着读者的心田。
    高海涛先生的写作视野可谓广阔,情感可谓缠绵,《青铜雨》的雨脚在美国的南伊利诺州与辽西北票的黑城子之间逡巡,他既惦念着大洋彼岸詹姆斯教授淋湿的鼠色灰发是否依然,更牵挂着父亲那 “古铜色的大鸟”可又成为雨的土著?他的创意思维可谓独特,故乡沉甸甸的黑土地竟然成为飞书传鸿的《故园白羽》;他的内心充满亲情爱意,挥洒流连在《父亲的菜园,母亲的花园》里;他的心胸之宽,能装得下整个《故乡海岸桃花》;面对着《四姐在天边》的遥远,他一样流露悔恨和自责不已的真性情,鞭挞着世间冷漠的人性;他用《贝加尔湖与烟斗》的联想,表达着对俄罗斯十二月党人的敬意;他还用一株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国的桃花》,为旅居海外的好友制作了寄托乡愁的信笺;在《寻找男孩克拉克》的过程中,他又找到了那份遗失已久的天真和年少的狂想……每一个篇幅,都因为浸满了爱而显得格外可亲可敬,每一份表达都因为诙谐奇妙的语境而可圈可点。
    丰富的阅历和开阔的视野,不仅令人感受到高海涛先生奇妙而极具逻辑性的文思,还使他笔下的辽西犹如一杯充满异国情调的鸡尾酒,飘逸着梦幻的色彩和诱人的味道。调制的基酒无疑是久远而流长的辽西之风,适量调入世界元素,融进些许欧美风情作为配料,再信手拈来千年遗落的古风、中外经典的诗行成为点饰其间花样果品,一杯时尚的、中西合璧的、既炽烈又深沉的冰镇美酒就脱颖而出了!这种令人意外的写法带来散文界的全新视角,引领散文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深邃的潮流前线。这种写法还令大洋彼岸的詹姆斯教授与辽西的农民父亲貌似相识相知;让挪威的野兔与绥中的野兔不期而遇;让《喀秋莎》的旋律与《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的民族风相媲美;让列维坦的《三月》照亮了辽西青年在那个年代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
    或许,与其用鸡尾酒来溢美高先生的作品,还不如用烈性的辽西高粱白来形容更为贴切。比如《青铜雨》中的如下段落:
  没有雨的日子,父亲是最沉默的。那种日子他往往会坐在园子里,盯着那些半死不活的茄子秧,蔫头蔫脑的丝瓜条,很久没有动静,也不说一句话。
  每逢下雨,他都要穿上那件破蓑衣,戴上那顶勒斗,出去到处转悠,院子里通通壕沟,园子里架架茄秧,实在没事就薅薅草。有时候还扒着园子的墙头,和南院的三大爷,西院的五叔唠几句嗑,都是关于雨的嗑,这雨长了那雨短了的。
  母亲刷锅点火,父亲还在院子里,他不可一世地激动着,并开始用手抛出眼泪。父亲想,男人流泪时应该就着点雨,因为雨和泪彼此都是水,可以混淆,抹一把脸,别人就看不出来。

    读到这里,我犹如咽下一口高粱白一样,一股热流堵在心口,并随之涌上喉咙,泪盈满眼,我几乎要脱口喊出:父亲!多么栩栩如生的辽西父亲形象!是的,质朴勤劳的辽西农民,渴盼雨水的辽西农民,就是这个形象!“青铜雨是辽西人的神话,也是辽西人的心灵史诗……而那真正的雨,real rain, 又会是什么颜色的呢?”文章结尾的叩问,犹如高粱白的绵长后劲一样令人回味,我想,那真正的雨应该是晶莹无色的,亦或是五光十色的,总之代表着最美丽的色彩和最挚爱的祈盼。
    高海涛先生的散文涵盖广泛,却不乏叙述的脉络清晰,犹同精准的地图版块一般,令繁杂的事物规整排序,并挟带生动而直观的类比,让人一目了然。例如:
    从北票之南再向南,鸡犬相闻的地方,就是被称作“三燕故都”的朝阳了。朝阳——北票——黑城子,这是我生命的三个原点。它们从南到北,一字排开,并且距离差不多均等,都是近百华里。所以有时想,我的故园很像一套阔气的北方三进大院,而朝阳是前庭,是门面。那凤凰山,是影壁墙;那大凌河,是水流觞;还有那温良方正的两座古塔,是栽在院里守望子孙的两棵千年老树。只要望见那两座风铃清脆的塔,你就会像斜阳中披着佛光的燕子一样,踏踏实实地告诉自己:到家了。(《故园白羽》)
    绥中素称“关外第一县”,南襟渤海,北枕燕山,向西不过数里,就是山海关。进关后抽袋烟,磕磕鞋里的土,就踏上中原大地了。这是进关,出关呢,按习俗也是磕磕鞋里的土,在绥中吃碗或荞面条,你就是站在了东三省的地界,面对的是白山黑水的关东大地。(《故乡海岸桃花》)

    其实这种条理的捋顺只是他行文的必然基础,而更重要的是他对世界文化的眷恋。譬如《英格兰流年》,当本属英伦风情的十二个月份里都飘满了辽西的云彩,才显示出真正的亮点。虽没听过美洲的爵士乐和辽西的皮影戏合奏会是什么效果,却见到高先生用乡恋的情结把英格兰与辽西融汇在一起涂彩,创造出一幅美轮美奂的新版油画。读此文,不仅走进了神秘而浪漫的英格兰四季,还走进了充满沧桑诗情的风雨辽西,走过了作者妙趣横生的流年记忆;“更重要的是让人学会感恩岁月”。诠释着“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
    高海涛先生因孜孜以求海内外文化而才情四溢,幽默感是他最具吸引力的文风之一。每篇散文中都有好多经典而幽默的语句,令人时而忍俊不禁,时而笑里盈泪。例如:“一个孩子问斑马:‘你是有白条纹的黑马,还是有黑条纹的白马?’斑马听了,也反过来问他:‘你是个有坏习惯的好孩子,还是个有好习惯的坏孩子’”?如果说类似“我吸烟斗的姿态很笨拙,样子一定不像英国绅士而像英国的蒸汽船”,还属于轻松的诙谐,而那些“落英缤纷的野菜,英气勃勃的野菜,每当回想起来,我总能感到一种道德的力量,仿佛故乡那片丘陵起伏的边地,不仅慈悲宽厚,而且也是很有责任感的存在。”一种特殊的冷幽默则显得意味深长。
    高海涛先生在散文表达中往往“欲夺故予”,营造的效果果然掷地有声,回响强劲。《四姐在天边》中,任劳任怨的四姐,爱读书爱讲故事的四姐,经历坎坷的四姐,过早离世的四姐,让漠视了亲情的弟弟不可遏制地自责,读之无不触心动容!作者谴责自己,意在唤起人性的关爱,质朴而真情的叙述,使这一预期目的得到了炽热化空前的落实。
    还有系列散文《贝加尔湖与烟斗》,由《伊市河风》、《木屋往事》、《白羽草原》三篇组成,就像描绘西伯利亚人文风物的“三折屏”,读后不仅让人心向往之,真不愧是“以叶赛宁风格的诗意之笔,融俄罗斯崇高美学和中西文化之风韵,塑造了一个承载着信仰与爱情的贝加尔湖,版画般地呈现了她的荒寒与坚韧,苦难与高贵,浪漫与忧伤”(摘自颁奖词)。北风呼啸的西伯利亚,浩淼幽深的贝加尔湖,对于我们来说该是多么的高寒和边远,但作者对那里的一切却能做到如数家珍,一座列宁雕像让伊市变得神圣而伟岸;一支“翠尊易泣”的高脚酒杯联系着十二月党人和他们妻子的传说,一枚烟斗则为贝加尔湖平添了高贵不屈的精神灵性。多么奇妙而自豪的思想!此时我似乎顿悟:难怪高海涛先生的网名叫“贝加尔海”,难怪他喜欢收藏烟斗,作为思想者的标志,我读懂了他所具备的从容淡定、深切强烈的“贝加尔海”式的广袤深沉风范。
    郁达夫说“浮云聚散总关情”,而高海涛先生笔下极普通的一菜一花都关情。《父亲的菜园,母亲的花园》里,香菜、荠菜、樱桃萝卜、小茴香……这些常见的蔬菜带着父亲劳作时的汗水,带着作者追忆的痛,重又收获于笔端那些整齐的菜畦里:蔬菜本身就是花,而且还有那“淡淡的炊烟和淡淡的干菜”,身着灰色衣衫的母亲绽放成最美的“灰色花”,带着源自母亲的柔爱呵护,带着作者深深怀念的伤,他含泪频频回望岁月中母亲曾熟睡树下的伊甸园。
    被誉为“辽宁胡适”的高海涛先生,既擅长文学评论,又能随手书写行云流水般的动感散文,令人不禁心生敬佩。怀着对故乡辽西和亲人的深深怀恋,他用爱呼唤爱,用心换取心,这样的情感主线贯穿在他的每篇散文里。故乡情结就是他凝神聚思的精灵,在每一个篇幅里游荡,带着浅笑,盈着泪花,含着情义,抒着愿望……故乡便毫不犹豫地在他虔诚的笔触里熠熠生辉了!行文中那些震撼心灵的画面,让文章的主旨意念瞬间融入读者的情感,唤起共鸣,燃发热忱,让心之火为之升腾——
      这青铜般的土地,风吹白羽。
      这白银般的山水,雨落白狼。
      这龙鸟飞过的天空,其翼若垂天之云。
 
    主张散文写作“可能性高于现实性”的辽西人高海涛先生,视野高远,理念领先。他现任辽宁省作协副主席、《当代作家评论》杂志主编,兼任好几所大学的教授,还曾被中国作协聘为茅盾文学奖评委。但他树高千尺,却不忘根本,辽西这片黑土地赐予他的灵动,如同《西方美人之思》的冰酒一样,高贵来源于貌似贫寒却富有尊严的土地;作为回报,他在舒缓的行文里,拾起辽西在行走过程中零落的人格和性情,聚回了属于辽西的精神和灵魂。辽西风情在他烟斗明灭的沉思中,显得愈加风姿绰约,楚楚动人。
    此刻依然作沉思状的高海涛先生,或许是在用悠深的目光告诉我们:天再高,踮起脚尖就能更接近阳光!有了这样的精气神,辽西人无暇顾及他人是否有轻视,而会捡起一如既往的勤劳向上之传统,用我们独具的魅力和骨气,打造独属于这片土地的文学品牌,重振最炫最美的辽西风。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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