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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春儿童诗集《跟在李白身后》:诗歌王国的“探险”之旅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于: 作者: 于树军 点击数:

  王立春的新作《跟在李白身后》(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2015年1月)与以往有很大不同,这部诗集以儿童诗来重新演绎古诗经典,很有创意,也颇具挑战性,诗人此举,无疑是在诗歌王国的一次“探险”。

  “以诗写诗”虽古已有之,但是将咏物写景、思乡思念、送别离别、边塞爱国、励志哲理等诸题材的经典古诗全部做一番“现代”演绎,其难度可想而知。不过,诗人并未被古诗经典淹没,而是“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探寻到了自己的发力点与路径。无论思想内蕴抑或艺术表现形式都独具个性。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其一,古诗经典的童诗化与故事化。诗人以儿童诗的创作理念切入,注重诗歌的趣味性与故事性,突显出了童真、童趣与新奇的想象力。

  《春风裁缝》(贺知章《咏柳》)以比拟的手法,细腻巧妙地呈现了春夏交替这一自然现象的神奇之美。“能裁出柳叶的春风剪刀,/什么都能裁。//枯叶被裁掉,/裁出一地绿草,/再剪几朵小花给草戴上。/冰茬被剪掉,/扬到天空,化成了蒙蒙细雨。/裁紫黑的燕子,/贴到天上,款款地,由南向北飞。//裁一件薄衫子,/让早春脱去御寒的小袄,/把二月穿成三月。//剪一条/又长又弯的小路,/让春天披着嫩绿走过去,/走过去,/让夏天戴着繁花走出来,/走出来。”犹如剪刀一样的春风不仅能裁出一地绿草、花朵,还能剪掉冰茬,也能裁出燕子和薄衫,把早春二月打扮成初夏的模样,诗中充满了动态的画面与新奇的想象。

  在“重写”韩愈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的《草精灵》一诗中,诗人赋予小草以灵性。“草精灵扮成草芽,/从冬天深处匍匐着,/往春天爬。//草芽用小脑袋顶开冻土/钻出来,/草芽用小脚丫蹬开枯草/跳出来,/草芽咬碎一大片冰茬儿/只用一颗小小的乳牙。//想看见草精灵,/只能在远处。/等到了近前,/他们呼啦一下钻进了枯草。/连晶亮的绿眼睛,/都一眨不眨。”诗人把初春的小草作为书写的重心,把草芽从冻土中钻出来,再到开满野花的过程如讲故事一般,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来,而且在新奇的想象中还充满了淘气顽皮的童真与童趣。

  此外,《红袄》(王安石《元日》)一诗通过比拟手法将“过年”时贴对联、放鞭炮的场景具象化,欢快浓郁的生活气息令人倍感亲切。《瘸子风》(刘禹锡《浪淘沙》)、《风妖精》(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同样是想象大胆奇异,富于趣味性。

  其二,将古典与现代有机交融,王立春以现代诗歌的某些元素对古诗的意境、意象进行了“再创造”。诗句、诗节之间错落有致,讲求内在韵律的匀整,诗歌的节奏韵律有一种流动的音乐美感。《跟在李白身后》一诗把“月光”、“小路”、“故乡”等意象重新构思整合,抒写出了浓浓的思乡之情。“一地的月光,/照亮了唐朝以后的夜晚。//月光从屋里流出来,/流成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踏上这条小路,/就能跟着李白,/找到/自己的故乡。”诗的最后一节:“那面色苍白的故乡啊,/那身只影单的故乡啊,/让我们,/日夜忧伤。”“故乡”、“忧伤”的对仗以及抒情散文式的语言,赋予了这首诗歌古典与现代的双重气质与韵味。《这一问》(贺知章《回乡偶书》)一诗中,现代抒情散文诗的表达方式强化了诗歌的内蕴:“当他白发苍苍地回老家的时候,/孩子呀,你不该这么问,/当他说着家乡话问路时,/孩子啊,你不该这么问。//你这一问,/把老人问成了客人,/你这一问,/把老人问成了一尊雕像。/这尊老泪纵横的雕像啊,/从此就站在村口,/把中国所有的村庄,/都站成了故乡。”在这两节极易引发读者共鸣的诗中,诗人以细腻的笔触,将老人离家多年后,回到家乡被误认为异乡人时的复杂心绪拿捏得非常到位。

  《渭城曲》(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虽借用了“客舍青青”与“劝君更尽一杯酒”的原句,却并未给人生硬突兀之感。“驿站前,客舍青青,/古道边,杨柳依依”两行诗对仗匀整,既古典,又很现代。“劝君更进一杯酒,/一杯酒,/让渭城从此镶进离愁别绪,镶成一幅名画。/西出阳关无故人,/从此,阳关被一唱三叹,/唱成一首著名的/中国古曲。”重叠反复的手法强化了诗歌内在情感的流露,节奏与韵律犹如涓涓细流,富有一种音乐的美感,别有一番味道。

  此外,在《石头啊石头》(于谦《石灰吟》)中,诗人将“混凝土”、“高楼大厦”与“千锤万凿”的“石头”并置在一起,将古体诗与现代诗元素有机整合,激活古诗经典的意象,使其焕发出鲜活的现代气息。

  其三,注重诗歌的美育功能。王立春在“重写”古诗经典时,尤为注重通过诗歌展现大自然的真与美,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博爱,从而培养儿童的情趣情操、健全的人格心智。《草精灵》的最后两节颇含深意:“春风给草精灵/一节一节上课。草精灵不再满地乱跑。/他们由浅入深地变绿,//还互相模仿,/开一模一样的花。//懂了规矩的草呀,/长了学问的草呀,/再也没有草精灵的灵气,/和从前相比,/显得有点傻。”草精灵的成长经历,不禁让人联想到当下无数孩子原本纯真活泼的天性为模式化的教学理念所扼杀的弊病,诗人对当下儿童教育理念的问题表达了深深的隐忧。

  《蜻蜓小荷》(杨万里《小池》)中,看似没有关联的“蜻蜓”与“小荷”,在诗人的笔下成为了象征真挚友谊的载体。《缝》(孟郊《游子吟》)深化了母子情深这一主题,把母亲为临行前的儿子缝补衣裳的细节予以细致描绘并做了升华:“母亲没白天没黑夜地缝着,/她是想用那根线,/把你的心和她的心,/缝到一起。/从此,/你走到哪里,/都连着母亲,/和她的心疼。//母亲只想用那根线,/将你离去的长路,/和家缝在一起。/当你迷了方向,/沿着这根线,/就能回家。”诗人的构思与想象相当精妙,笔法细腻到位。两节诗读后令人为之动容,很能打动人心,也能让孩子们在读诗的同时感悟亲情并懂得珍惜。

  此外,在重新演绎边塞、爱国题材的古诗经典时,王立春在书写沙场征战的残酷与国破家亡的悲愤情绪的同时,还传达出了和平的理念与爱国情怀,诗的思想内涵更显张力与意义的丰富性。《大雪封刀》(卢纶《塞下曲》)、《杭州袖子》(林升《题临安邸》)堪称经典。《大雪封刀》将一场耽搁了追击单于的最佳时机的大雪赋予了另一重内涵。“这一场大雪,/在塞下/封住了弓刀,/抵挡住了将军追逐的骑兵。//这一场大雪,/掩护着落败的单于,/向北逃。//听不见厮杀,/看不见血腥,/除了簌簌而下的雪,/只剩下了南飞大雁的长鸣。//千年以后,/将军和单于相逢于塞下,/抱拳畅饮。/忆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铺天盖地的大雪,/阻止了一场,/兄弟相残的战争。”本是一场耽搁追击单于最佳时机的大雪,在诗人笔下则化为了阻止一场残酷战争的“和平使者”,显然,民族间的和谐相处、彼此包容情怀的表达成为了诗歌的重心所在。一定程度上,这种处理方式超越了原诗的思想内蕴,打开了更为深广的维度。《杭州袖子》一诗中,“沉醉在灯红酒绿的官僚,/已长不出坚硬的骨头”一句掷地有声,心系国家民族危亡的忧患意识与社会责任感在诗歌中被传达出来。

  在《石头啊石头》(于谦《石灰吟》)、《树被石头夹成标本》(郑燮《竹石》)等励志诗中,“石头”由原来的精忠报国而被置换为牺牲小我、无私奉献的寓意,呈现出了比原诗更为丰富的内涵。《树被石头夹成标本》一诗中,诗人将贪恋柔波终将一事无成的垂柳、即使几百岁的尊严也抵不住山火围攻的松树,以及无法摆脱作为房檩这一宿命的杨树与竹石分别做了对比,赞颂了竹石坚韧顽强的生命力与高贵的品格。事实上,这类诗对于引导孩子知晓事理,培养担当意识,甚至在人生观、价值观引导方面,其效果无疑远远要好于直白生硬的说教。《谷子人》《烈日下》(李绅的《悯农》其一、其二)、《含住大地》(罗隐《蜂》)等诗中,诗人歌颂了劳动的伟大与劳动人民的可敬。诗中饱含深情,不仅表达了要学会珍惜来之不易的粮食,更要对无数可敬的劳动者存有一份感恩和尊敬之心。经重新演绎后,诗歌具有了更为深广的思想意蕴。

  在当下的文化语境中,如何开启与古诗经典对话的多维空间,与人们当下的情感、心理、审美观念等有机融汇衔接,使其呈现出更为丰富的、具有现代气息的内涵,其实是许多人一直都在思索的问题。王立春此次带有实验性、先锋性的“探险”之旅,可谓在古诗与现代诗歌之间搭起了一座小桥,照亮并拉近了古人与今人的心灵世界。而这也为儿童诗的创作拓展了一片更为广阔的空间,在弘扬传统文化精华与培养儿童人文情怀、建构价值观方面也探寻到了一条有益的路径。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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