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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拍手作歌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于: 作者: 高海涛 点击数:
  蓝歌是一位很优秀的诗人,尤其近年来十分活跃,不仅创作出版了与共和国重大事件保持零距离的《和谐颂》、《圣火颂》、《中华颂》、《蜀道有我》、《丰碑与交响——雷锋精神诗传》等有影响的诗作,而且还组建诗歌学会,投身诗歌活动,成绩显著,远近闻名。而多少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是个出色的报告文学作家,仅去年一年,他就写出了两部力作,一部是《无名功臣》,另一部就是为奇石收藏鉴赏家立传的这本《石心石意——陈永灵的奇石梦》。
  说来也巧,当蓝歌把这本书的电子版传到我邮箱的时候,我恰好刚译完美国诗人兰斯顿.休斯的一组诗,其中有一首很短,诗人说他心中有这样一个地方,那里的鸟儿会吟诗,动物会歌唱,所有的东西都聪明而高尚,甚至包括石头:“你若用英语/向石头问好/石兄便答曰:/我很好,你怎么样?”像这样能够听懂英语并且会讲英语的石头,我想也该算得上奇石吧,不知蓝歌书中所列举的奇石,有没有奇到这种程度的呢?
  在电脑上,我浏览了这本洋洋洒洒的书稿。确实,蓝歌的报告文学很像他的诗,而他的诗又很像他的人,那就是帅气、潇洒、青春洋溢,充满正能量。去年十月在渤海大学举办的“辽西文学与地域文化研讨会”上,他的即兴发言特别让我感受到这样的特质。那次发言,我记得他主要谈了自己如何立足辽西本土,以诗歌和报告文学这一“双桅船”来表现时代生活的经验和体会。
  《石心石意》是知人论世的时代报告,也是大气生动的文学传记,蓝歌以六个篇章和序曲、尾声架构这部作品,叙写主人公的成长轨迹与成功道路,展示了陈永灵这位奇石家“人生为一大事来”,追逐奇石文化产业梦的传奇经历。当年一个“四类分子”的后代,在苦闷生活中以玩石为乐,但谁会想到他会玩出偌大的一个奇石产业呢?真可谓奇人奇石,各具风采, “据坐松根石头上,知音人信默心传”。
  人与石的关系是人与自然关系最古老的标志之一,中国有女娲炼石补天的创世神话,西方则有普罗米修斯被缚在岩石上和西绪弗斯被判处每天推巨石上山的神话。而如果说岩画是艺术的重要起源之一,那么唐代诗人李贺的《杨生青花紫石砚歌》在我看来,可能是第一次表现人与石之间审美关系的文学杰作:“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这样豪气干云的劳动创造,不仅把石头变成了石砚,摆上了文化人的书桌,进而变成了文化书写的重要象征,而且石砚的发端,据我推测,在某种意义上也开启了后人收集、鉴赏、珍藏奇石或美石的传统。
  当然,真正以文学叙事表现人与石关系的集大成之作还是《红楼梦》,谁都知道这部小说原名“石头记”,而其所指的石头,自称“顽石”,实则乃通灵的奇石。这块奇石的身份来源是十分复杂的:首先从神话学角度看,它既是“女娲炼石补天”之石,也是“西方灵河岸上”的“木石前盟”之石。其次从民间信仰角度看,它是人们对岩石的原始信仰的审美表征,也就是“石敢当”或“泰山石敢当”的石信仰。再次从家族文化角度看,它还是“巫峡石”传说的文学再现。有人考证认为,《红楼梦》的叙述者以“顽石”自况,有曹雪芹家学渊源和身世经历的原因,其灵感可能直接来自他祖父曹寅的《巫峡石歌》:“娲皇采炼古所遗,廉角磨砻用不得”。由此可见,人与石的文化渊源是多么深厚,梦寄于石,花开于石,悲欢离合之间,演绎出中华民族的一部心灵史。
  蓝歌的这部报告文学,我认为所写的就是一个人,一个当代人的“石头记”。书中的主人公陈永灵,他的人生历程也同样是梦寄于石,花开于石,其追求收藏与经营事业成功的背后似乎也有某种文化理想在熠熠闪光。作品纪实性的叙述是精到细微的,尤其是对主人公性格、品位养成的刻画,原汁原味中可见本性,张弛有度中可见心性,舒缓自如中可见灵性。比如主人公的这段心语,展示的不仅是一种襟怀,也是一种贯通古今的梦想——
  站在这里往北看,一条人民大街直贯南北,链接高速公路和高速铁路,应该说是阜新工业的发祥地,使天堑变成通途。西北侧,以煤为原料的阜新发电厂仍在发电;东南侧,高山上的风车欢快运转,仿佛是原始能源、绿色能源交织演绎的工业文化奏鸣曲在这里融汇交响。我在这里造园建馆,那就是把奇石文化乐章有机融合进这部交响曲中,也使奇石回归矿山文化的原点支撑。
  奇石属于大地山川,更属于矿山。很多奇石,实际上都是从矿山里挖掘出来的。海州矿博物馆里保存的侏罗纪时代的木化石和天然焦煤样本,就是矿物奇石,类似性质的奇石我也多有收藏。在这里造园建馆,可以拓展矿山文化的内涵,丰富矿山文化遗存的品类,使我们找到奇石回归山川大地的感觉,使之紧接地气、回归自然,仿佛让它们经我撮合,集体回归母亲的怀抱。
    …………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不是简单地为主人公树碑立传,而是通过富有文化色彩、富有生活气息的讲述,让人们了解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是如何冲出人生低谷、走出生活困境,以石育德,以石化人,在家乡建功立业的。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善于用主人公的语言来体现主人公的行事风格和审美情趣,注重在人物原生态的讲述中,梳理人物内心世界和外在行为的脉络。这种借力行船、顺势而为的书写,避免了某些同类作品中存在的虚张声势、矫情造作的流弊,我认为是非常可取的艺术选择。这是一种奇妙的转述,它使作品更真实地贴近主人公的生活与梦想。真可谓“仰之弥高,赞之弥坚。瞻之在后,忽然在前。石头重举,隐峰无言”。
  人与石的关系是多维的,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审美的,关系不同,视角也自然各异。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他伟大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中,讲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关于石头的故事,说七百多年前,马可波罗来到中国,有一次,他向中国皇帝忽必烈汗讲起他家乡威尼斯的那些桥,他先讲一块石头,再讲另一块石头,不厌其烦。“可是,支撑桥的是哪一块石头呢”?忽必烈汗问。“整座桥不是由这块石头或那块石头”,马可波罗说,“而是由它们形成的桥拱支撑的”。忽必烈汗沉思了一会,然后说:“那你为什么总跟我讲石头呢?对我来说只有桥拱最重要”。
  毫无疑问,马可波罗对石头的叙述是文化的,审美的,并满怀无尽的乡愁,而忽必烈汗却不可能对此发生兴趣。2007年我到欧洲,站在威尼斯的桥头,远眺马可波罗告别故乡前往中国的那座海关的遗址,心中对这位伟大的旅行家充满敬意。是的,为什么不应该一块一块地讲述石头呢?石头是富有灵性的,包括我们所居住的地球,它其实也不过是“离太阳最近的第三块石头”(The Third Stone from the Sun),而城市和建筑,从本质上说,更无非是石头的杰作。
  我看到,在蓝歌的笔下,作品的主人公就仿佛是在一块一块地讲述石头的故事,一块一块地收藏,一块一块地品鉴,然后一块一块地讲述。他的智慧与才能、胆识与魄力、顽强与坚韧,以及他的不懈奋斗、远见卓识与创新精神,这些人格品质固然是感人的,但更重要的是作者让我们看到,主人公身上不仅有“端州石工”的创造基因,也有文化人的襟怀传承与高雅志趣,他的形象既是一个辽西大山里的创业者,也是造诣不凡、当之无愧的奇石文化名家。也许他所收藏的奇石并不能听懂英语,但一定谙熟这些中国古人的诗篇:“绵绵野径蟠山腹,瑟瑟枯溪泻石头,直到法华高处望,天珍未许有心求”。
  《石心石意》无论是作为一部报告文学还是纪实文学,我觉得除了其报告性和纪实性,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作者的文化情感和文学功力,不仅篇章布局,包括书中大量引述的与石文化有关的名人趣事和诗词歌赋,都彰显了作者在哲学、美学、历史,以及科普知识等方面的深厚素养,从而使整个作品显得文气浩荡,摇曳多姿。如关于奇石鉴赏,作者的如下议论深得我心——
  赏石的主体是人,对象是石。二者在具体的赏石关系发生之前是否自身就已经具备了某些特征和条件,才会有美感的产生?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无论是俞伯牙还是钟子期,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经一个善鼓琴而一个能知音了,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成为伯牙或子期的。
  将人与石的关系比之于高山流水的伯牙和子期,想象绝妙。书中的主人公是以石育德,以石化人,而书的作者则是以石述事,以石立人,而类似这样的个性化叙述,个性化表达,在报告文学或纪实性创作中是并不多见的。
  辽西是一片青铜般的土地,自古红山蓝海,白狼悠悠,汉唐遗韵,人文久远,其文脉积淀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这样的土地英杰辈出,奇人奇事也代不乏人。特别是在阜新,八千年查海文化,使之尽享“玉龙故乡,文明发端”的美誉,并素负“三丰故里、契丹摇篮、藏传佛教东方黄教中心”之盛名。近年来,世界矿山文化遗产和玛瑙之都又声名鹊起。而《石心石意》中的主人公陈永灵,他打捞物华天宝、收藏鉴赏奇石的业绩和打造奇石文化产业园、博物馆的影响力和创新力,必将给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又添上幽远绚丽的的一笔。诗人蓝歌以他的深沉挚爱和饱满诗情,把这样一位文化奇人及其贡献记录并书写出来,无疑也是一件大好事,大贡献。这同时也是一部充满正能量的作品,它对于生活在改革创新时代的人们,如何立身于家乡本土和情趣心志,找到自身的价值定位,从而让人生闪光,辉映这个时代的核心价值之美,应该说具有很大的启示意义。
  奇人奇石,奇民奇风,蓝歌的书写是凝练而深邃的,他的笔法是陈恳而传奇的,可以这样评价,《石心石意》看似质朴,实际上堪称报告文学中的传奇之作,那种传奇性就像几抹简洁的阳光,投掷在神态各异的石头上,于是石头拍手作歌,仿佛被它们的收藏者、鉴赏者、书写者共同赋予了灵魂与生命。
  我与蓝歌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相识,他在我心目中的本色是诗人,而且是那种善于为时代放歌的政治抒情型的诗人,我根本没有想到,他最早的文学起步,其实是从报告文学开始的。据说他当年的报告文学《蓝色三部曲》曾产生了很大反响,以“首开税务行业报告文学先河”的美誉而载入辽宁报告文学的史册,原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金河曾专门致函给予鼓励。如今,看到蓝歌在报告文学领域又有了新的收获和成绩,我深感欣慰,正如读他的诗作所受到的感动。我祝他坚持自己的方向,写出更好的时代诗篇和时代报告,在文学的道路上走的很稳很远。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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