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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的诗意绽放的花朵――评李霞诗集《禁不住仍然爱你》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于: 作者: 李保平 点击数:
  假如人类的思维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那么诗人的创造就是在它枝子上绽放的繁花。诗人李霞用敏锐的感受力,丰沛的表达力,独特的诗歌气质以及丰富的写作经验,诠释了现代诗在感觉和思维上的诗意延展。《禁不住仍然爱你》在令人惊喜的审美发现中,呈现了诗歌意象葱茏而又奇异的魅力。
   
  天赋的一双翅膀
   
  李霞是幸运的,因为她的诗歌拥有一双天赋的翅膀,而天赋,在任何创作中都是第一位的,我想没人能够质疑这一点。
  这双翅膀指的是一个诗人的感受力和表达力。这两个能力都很重要,如果一个人的感受力不强,就不可能体验到事物的全部,就像一头狮子躺在草地上打滚,它要把草叶压碎,把绿色的汁液涂得满身,才能体验到它和草之间的亲密结合。这是一个同样让人羡慕的质素,生活中我们会遇到一些感受力很强的人,同样遇到一件事情,他会表现得尤其敏感,把我们意识不到的东西都能反应出来,这也是一种能力,这样的人很少麻木不仁地度过一生,譬如卡夫卡,他的痛感神经一定比其他人分布得更多一些。另外一个能力就涉及到他能否把他的这种感受力传递出去,一个人感受力挺好,但是竹筒里的豆子倒不出来,就像一个人感受到悲哀,但是只知道一味地哭,却不能说或者用其它生动的方式表达,相当于把肉闷在锅里,只配得他一个人享用,而不能把他的情绪分给大家,感染他周围的人。这是另一种能力——表达力的匮乏。我们只能遗憾地说,这样的人只发挥出他天赐的一半,他还没有进入到创作领域。
  李霞用她饱和的诗歌作品证明她在这两个能力上一无所缺,是值得我们充分信赖的。她的感受是精准的,她的表达是奇妙的,抵达了我们既感到熟悉又感到惊讶的超越的真实,赋予我们心中那份恍惚的感受以可见的翅膀。当一个人的情爱达到沸腾时,其是否可以为对方舍弃一切?在《我可以为你一无所有》这首诗里,我们体会到一种倒空一切的慷慨——把我的眼睛、心、双手、身体和灵魂全部拿去,只要这些对你有用,甚至是包括我暂时没有想到的那些,你都可以拿去——抒情主体想要达到的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对方感到幸福,这是我们所有在爱河中走过的人普遍经历过的一种真实的感受,它让我们去舍,让我们去牺牲,让我们在完全的付出中抵达到那种人类所盛赞的爱的纯粹和爱的勇敢。这的确是一个只有热烈燃烧的恋人才能达到的爱的格局,所以我们阅读的双眼被它炽烈的火焰一次次烫伤。是的,我们的感受就是如此——宁愿为对方“一无所有”,这种感受是真实的,是令我们信服的,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经历过的,而诗人替我们痛快淋漓地说了出来,并且打上了她个人经验的烙印:两个灵魂激烈交锋,“但那是负责任的规劝/充满爱意的指望/就是这指望让它对你不离不弃/直至绝望得只想死去”,抒情主体盼望对方里面的生命不断成长蜕变,正是这种指望让她的灵魂丰盛无比,让她不轻言放弃,哪怕经历绝望得要死去的过程。没有这种决绝的痛苦,这份炽烈的感情就是没有重量的,它只是在一个层面上复沓或者歌吟,只能让你低头阅读,而融入这份个人的经验就等于在普遍的经验中加上了独特的砝码,它让你仰头思考。
  实际上,我们完全不必担心,作者化的个体经验会偏离人们的普遍经验之外,只要是你经历过的真实情感,只要是你的经历中浸泡过的画面,它们就天然地缠裹上你的浓度,你只要诚实地把它点着,它就会在读者的心中燃起冲天大火——
   
  “我没去参加你的追悼会
  可这不代表我就不怀念你
  也许
  我是想你最多的那一位
  ……”
   
  如果你是真实地思念一位故去的友人,即使你不到追悼的现场,你的心思也能真实地与他面对面,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存在,它高过世俗的礼节,剔除了虚假的形式,只有感情真实到深沉地步的人,才能写下“也许/我是想你最多的那一位”这样坦然无憾的告白。
   
  “这想念总是不经意地来
  ……”
   
  人们常说,真正的痛是“痛定思痛”,是痛苦的风暴过去后,在平静中生发出的丝丝缕缕的拉扯。这种痛的确从潜意识的湖面上泛起,带着“不经意”的时间刻痕。作者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份真实——它在时间上的准确特质。
   
  “坐在电脑前发呆的时候
  被雨淋湿了头发的时候
  在云上透过机窗向外望的时候
  ……”
  这三笔陈述式的勾勒,本身就饱含了沉郁的成份,因为在电脑前的发呆、雨淋湿了头发、机窗前的眺望这些情态里,我们看到了一个抒情主体的心象的苍茫和寥落之感。作者选择这样三个微妙的、忧伤的瞬间,实在契合整首诗的气韵,因为这三个画面本身就像一个气团磁场,孕育并培植诗人和读者共通的情感。
   
  “我不喜欢云集的悲痛
  ……”
   
  这真是一个准确的表达,她把追悼现场那种热热闹闹的沉寂场面比喻成“云集的悲痛”,“云集”这两个字用在这里,真是不经意间水到渠成,灵光飘逸。
  “我喜欢静静地
  独自一人
  和你说话
   
  你也总是静静的
  连挂在脸上的笑容
  都那么安静”
   
   “静静的”用了两次,“安静”用了一次,作者用静静的表达抒情主体与故友之间那种思念的默契,这里我们不得不用一个耳熟能详的中国古典美学上的词藻了——无声之处胜有声。整首诗停在作者为故人画的一幅印象式的肖像里,它是一个永久定格的画面,像记忆一样牢固。真正的纪念就是藏在我们心里的一副亲人肖像,它不是用胶片拍下的,也不是我们用笔画出的,而是用心之刀痕刻下的。
  在《这想念总是不经意地来》这首情绪饱满而又凝重的短诗中,我们看到了什么是核反应的释放,它的体积是压缩的,而它的核能却是无限而又巨大的。
  智慧的所罗门在《传道书》中揭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的道理,他写道:“二人同睡,就都暖和;一人独睡,怎能暖和呢?”一个女人渴望温暖,这种温暖是双重的——灵与肉的温暖。天凉了,她把爱人的身体当作“唯一取暖的热源”,她深刻地体验过“一人独睡”的凄寒滋味:
   
  “一个人睡觉
  睡眠好像被削掉了一半
  特别薄”
  ——《如果我再贪婪一点》
   
  一个人好像睡着了,其实半部的神经是醒着的,作者把这种睡眠质量大大降低的感受立体化了——睡眠像被削掉一半,最刁钻的是“特别薄”这三字,把那种冷到骨髓,降至冰点的质感全部都凸显出来了,将一个人独睡时那份灵魂里冷寂的感受传递得特别精准,一下子叨住了核心。没有那种与强烈的感受力相匹配的出色的表达力,是绝对不会在茫茫的汉字原野上寻见这样的珍珠串子的。
  一切精彩的感受和表达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结果,中国的汉字像蝼蚁一样密集,它们分布在上下五千年的时空版图上,它们被我们的手捉住以前,没有体积轻重的概念,它们是一群平均的客体。只有当它们被我们的眼睛发现,与我们的指头粘到一起的时候,它们才会大放光辉,成为我们笔下那个被称为珍贵的一粒。上帝给我们配备一双天赐的灵眼,让我们把属于我和你的独特的汉字认出来。作者的《感恩的夏天》是一首整体质量均衡并且完整的诗歌,它以诗意的方式讲述了来自不同城市的两个陌生人的结合。它首先让渡了一步:
   
  “我们的童年
  没有任何重叠”
   
  它把人生的开始——“童年”放置在心目中很高的位置上,然后叮嘱我们,他们没有重叠,也就是说他们把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错过了。一切似乎再无可能了。但是,作者紧接一句,来了一个大转折——
   
  “可我们却从相遇的那一刻
  开始青梅竹马”
   
  就是说他们“从相遇的那一刻”起,新的奇迹发生了,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可能,我们“开始青梅竹马”,两个成人遇到一起发现了童年。“青梅竹马”这个词本是一个寻常的词汇,同时又是一个名词,但是由于作者给“童年”赋予上一道很神奇的色彩,加之这个名词在这个语境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动词,“青、梅、竹、马”这个词好像一个徐徐展开的画幅,拥有了不断延展开来的内容——两个成人竞像孩子一样自然、高度地契合。
  《午后三点》大概是作者这部诗集中最短的一首,但长短总是相对的,如果一首诗整体意象是饱满圆融的,那么即使再短,又有什么妨碍呢?
   
  “我写了两首诗
  好像大哭了一场
  可这唯一的治疗
  却好比
  一张薄薄的面巾纸
  企图擦拭
  刚刚弄翻的一盆水”
   
  写诗成了抒情主体自我疗伤的一个手段,她把它称为“唯一的治疗”。但是,她所感受的委屈太多了,这个手段也不管用了,它就好像是用一张“面巾纸”去擦拭“弄翻的一盆水”,二者之间太不成比例了,它如何能解救得过来?小与大的对比,预示着前一个手段的失败。
  这里我们注意到,李霞诗歌的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就是她的独特的意象取材方式,首先这些意象并不是来自海角天边,而就是出自日常生活,甚至是柴米油盐,因为很少有人眼睛看着鼻尖,寻找近在眼前的比喻,所以这是一种近距离的惊世骇俗。比较能说明这一点的还有作者的《我是你的》,尽管“我是你的”这类句式并不新鲜,但作者能使柴米油盐入诗,却是一种新鲜细致的铺排——“我是你的汤匙/我是你每日必须的饮食/我是你饮食中最合理的营养”;“我是你的枕头/你每晚必需的睡眠/我是你睡眠中最不愿醒来的梦”——每一个意象单元里都包含着一个逐步的递进过程,显示出一种绵延的爱意。这是日常生活中关乎肉身存在的层面上的递进,诗人不会满足到此为止,接下来是关乎灵魂层面的推进“我是你的灯光/  你的阅读/你笔下的文字以及/你头顶上的荣耀;“我是你的医生/你每日必需的治疗/我是你治疗中最有效的康复”尤其最后一个段落“我是你的温暖 / 你的朝向/你精神里的寻找以及/你看得见的未来”一首诗里这么多精彩纷呈的意象已属难得,没有斧凿痕迹的递进结构更是令人禁不住在心中击掌——它将一个女人爱的广度与深度通过纷繁缤纷的意象和层层递进的结构在你面前铺展开来。
   
  李霞这种敏锐的感受力和表达力有时达到了一种俯拾即是的程度。一个即时的晚景,就会触发作者诗意的联想——
   
  一声叹息
  居然点亮了一盏灯
  我看见一对男女站在电梯口
  是上是下
  他们还没有决定
  是去是留
  这是他们都想弄明白的问题
   
  爱情就像一枚鸡蛋
  一不小心
  就碰破了皮
  ——《那天晚上》
   
  “一声叹息”,“点亮了一盏灯”,一声叹息和整首诗的气氛是对应的,它在起头就为这首诗制造了一种合适的调子,使我们感受到空气中泛动着的一种情绪的波光。然后我们看到一对男女在电梯口对峙,“是上是下”是物质化的一种可见现实,“是去是留”是男女二人情感世界里出现的二元选择题,他们可能正处在难以厘清的人生徘徊阶段。作者作为过来人深深地体验过,爱情就像一枚鸡蛋壳一样地脆弱,它经不起一丝一毫地磕碰,在这个近在咫尺的比喻中,融入了作者细致入微的观察,透过这个脚步轻轻的擦肩而过,作者也精确地传达出对年轻情侣们深切的怜悯。
   
  独特的诗歌气质
   
  拥有独特的诗歌气质,是一个诗人成熟的一种体现,说明她的诗歌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李霞的诗歌有主要有两种特殊的表达方式,让你能在众声喧哗中一下子认出来。
  一种是反向表达。看似在说“这一个”,其实是在说“另一个”。表与里的含义是相反的。《其实你不知道》这首诗使我们看到里面藏着两张面孔——表面的承担与实际的承担,在表面担当的后面,有一个“其实你不知道”的另一份担当,这份担当就是——当你以为像一个老人对待一个孩子那样对待我时,其实我才是那个宽容的老人;当你以为像一个哥哥对待小妹妹那样对待我时,我才是那个更懂事的哥哥;当你委屈的时候,我其实更委屈。到此,读者或许会以为,作者仅仅是要表达这个站在背后的抒情主体是二人情感世界中更深沉的主宰——她担负的责任更大,支付的耐心更多,当然也更懂得如何去爱。那么结尾,当“我们”在人群中走散了,“你”不知所措的时候,“我”自然就会比“你”从容淡定些。然而,妙就妙在作者结尾的陡转,“我比你更不知所措”——一个能够如此包容、担当的“大女人”的“小女儿”情态出乎阅读意料地跳了出来,让读者感受到恋爱中这个女人的丰饶之美。
  在《爱在此时》中,同样也有一种让渡的关系,这让渡是抒情主体处在与现实境况不相称的高端位置上,涵养并包容对方:
   
  “我未曾哺乳
  却如此仁爱
  把你当作我的幼子一样娇纵
  我如此年轻
  却长辈般宽容
  耐心地抚平
  你每一处痛苦的褶皱”
   
  “未曾哺乳”却在相处中流露出母性的情感,虽然“年轻”却能做到像长辈似地宽容,在这种充满怜爱的退让当中,我们看到了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对自身角色更深沉的评估。
  没有人愿意受伤,更没有人认为伤口是承接流血的纸杯,但在作者眼里,无论是伤是痛,还是冤屈,这些都是轻度的伤害,因为你还能以“伤”、“痛”、“冤屈”这些单词替代你的感受,为你的感受命名,当你不能为你的感受命名的时候,当你把这一切都经历尽了——“当伤得不能再伤/痛得不能再痛/灾难不能用灾难来形容的时候”——你就开始进入了下一个回合,这下一回合会怎么样呢?我们发现这下一个回合其实是抒情主体的一个期盼,她希望物极必反,绝地逢生,在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前方,出现一片柳暗花明。她是抱着信心生活的,她没有顺着原来黯淡的思路走向绝望,而是幻想一个新的开始,并且它就似乎出现在眼前了。她在这个转折处,也就是人生抉择的地方,朝着另一个反方向,鼓起勇气,发出了这样一个预言:“人的幸福就开始了”!
   
  “我独立窗前
  望着窗外攒动的黑发和
  五颜六色的伞
  算计着
  我的幸福何时来临”
  ——《伤之所以成为伤》
  这时,通过结尾的画面,我们看到,上述一切都是出自抒情主体的一个想象,她站在窗前幻想着一个幸福的降临。心情可以改变一切,天地都因为这一念之间彻底刷新了。这个逆向的转折就发生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在痛苦的尽头,是一个光明的开始。幸福的时刻首先是从幻想之处出发的。
  另一个是从容自在地表达。能够做到“从容自在地表达”是一个好作品难得的格局和境界。一个人找到了从容的说话方式,是因为她把自己从语言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她不再带着枷锁创作,她获得了创作的自由。我们必须从看似华丽的小情小调的紧身衣出来,书写我们今天的“草叶集”。
  实际上,从李霞的诗歌中找寻这方面的例证很艰难。她2009年以后写的大部分诗都具有这种开合自如的从容语态。我们举下面的例子并不证明其它诗就不具备这个特点。
  《恋人之间》述说了我们普遍的经验,表达了恋人之间冲突的夸张性,我们常常把芝麻大的小事抬举到无穷大,这就是恋人之间的烦恼和症结。
   
  “恋人间的伤痛是错觉的伤痛
  好像一个孩子遇到一座丘陵
  会以为那是山
   
  恋人间的愤怒是夸张的愤怒
  一粒芝麻
  膨胀成一颗桃子
   
  恋人间的误会是天大的误会
  一个不经意的谎言
  会演变成一场阴谋”
   
  上述感受和表达没有一样不是精准的。我想说的是结尾一段——
   
  “恋人间的和好是世界性的和平
  硝烟散尽
  天下太平”
   
  作者把两个恋人之间的和好看得比天还大,看作是“世界性的和平”,在这里,我们首先看到了发生在女性主观世界里的印象,两个人和好了,整个世界看上去都感觉好像和平了,我们承认,这是所有女性视域里一个准确的体验。其次,它还提醒我们——有时候我们常常忽视了这种家庭价值。家庭与世界之间哪个大,哪个小呢?这是需要我们重新审视的一个问题,在这方面,女性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真理性的视角。这已经溢出了本文的范围。我要说的是最后两句——“硝烟散尽/天下太平”。孤立地看,没有人认为这两个句子有什么特殊性,因为它太普通、太平常了。其实,我们不知道,文学之所以是文学,而不是科学意义上的语言学,就在于词语之间的不同组合和搭配,形成了一个有意味的形式,我们经常使用的汉字不超过三千,每一个都没有特殊性,但是在一个特定的语境下,在一个诗意的语言链条里,它就绽放出异彩。任何词语一旦脱离创造它的语境和语言的链条,都是干枯的。相反,把它放到语境和语言的链条中,它就像一条鱼遇到了水一样一下子游刃有余。同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在海子诗歌的特定语境中才产生韵味的。
  《我是一个笨女人》有点像卡佛的极简主义小说,千万别把它看作是一首叙事诗,因为在我看来,“叙事诗”这种体例和“散文诗”的体例一样都是不成立,所以我宁愿把它称为带有叙事成份的诗。它以电影短镜头的形式,不停地切换一个女人与一个男性之间由浅入深的交往过程。男人爱花意浓,女人不解风情,就这样两个人错过了最佳的情感升华期。
   
  “之后你有一次电话里对我说
  我真地不明白
  我大老远过去看你
  你竟早早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
   
  我总不能对你说
  我怕第二天你看我憔悴的脸
  男人不会理解这些的
  是吗
   
  再后来
  你电话越来越少
  再后来
  你没了音讯”
   
  我们通过这些干净简洁的文字勾勒,收获到一种语感,一次从容的行文步态。这是最重要的,因为它间接地传递出一种怅惘的意绪,一种伤感,还有,抒情主体自身木讷的形象。靠这种情绪和语感的流动传达女性微妙的内心漾动的短诗还有《你在哪儿》:
   
  “你没了音讯
  我慌了起来
  其实 平时也不怎么联络
  一年有那么一两次
  互通信息
  但你在那儿
  我就感到平安”
   
  没有音讯,就慌张,但知道对方明确在那里,心就落地了。这种感受无疑是真实而又准确的。一种悬挂对方同时又担心人性软弱,害怕一接触就会燃起冲天大火的恐惧,左右着抒情主体的心理。理智让她用冷漠当作盾牌,其实那份冷漠是怕爱上的一个借口。
  作者从容自在的表达首先表现在她总是以生活细节作为诗歌的切入点。从日常生活的地面上起跳,然后在诗意的飞翔过程中,寻找形而上的意蕴归宿。《有时候》从“候车室的开水间”,“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开始,透过手指对杯壁的敏感,开始感到身体各处的“春暖花开”,从身体的感受跳切到心理的感受,抒情主体的心灵逐渐打开,释放出自我的小小愿望:
   
  “有时候
  来自爱人的
  一个小小的关切
  都会像这杯热水一样
  让你由表及里地
  看见多彩的生活”
      
  抒情主体渴望从爱人那里得到小小的关切,就像这杯热水一样,“由表及里”本来是一个抽象的哲学用词,但是在这里被作者随机地巧用为破除物质的表面,看到生活美好的一道桥梁。后面的句子自然流淌,就像我们日常的会话:“追求我的人不少/可我不喜欢换恋人/我喜欢熟悉的欢乐”,抒情主体的言谈举止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内里透着人生冷峻的诉求,她愿意干干净净地持守在一种她命名为“熟悉的欢乐”里,而不希求陌生新鲜的混乱不堪的生活,她的前提是——
                                                
  “只要婚姻当中
  我的爱人不时地
  给我提供这些
  微不足道的
  温暖的细节”
   
  “温暖的细节”和一杯盛满热水的杯子重新联系了起来,日常生活与抒情主体的精神诉求之间天衣无缝地回流到一处,显现出一种从容不迫、水到渠成的样态。
  作者从容自在的表达其次表现在雍容的格局上,你看到的往往是一首诗浑然一体和浑然天成的整体效果。整首诗中涌现的任何细节,都被自自然然吸纳到同一抒情版图上。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地走出站台”的身影,也会引起抒情主体对自己“年龄也不小了这一事实”的惊觉,在这之前,她一直盼望着“退休以后的生活”——
                             
  “那样我和我的爱人
  就不必这么频繁地
  在两个城市之间
  切换背影”
   
  她坦陈了他们之间遇到了小矛盾,承认了自身的弱点,并且毫不掩饰女性性格的执拗与乖僻——“可我还是不肯在内心/真正原谅他”,但是一对老夫妻相互搀扶的背影提醒了她,使其忽然意识到“生命如此短促”,两个人的争斗实在是全无意义,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是人生最紧要的东西,那就是时间——
   
  “即便辛苦我也愿意停在现在
  不想继续和他互相比着
  谁沉默的时间更长”
   
  沉默的时间和相处的时间,两个幻象在她的内心里交换完成了,她开始了主动的求和,而和解并不像他们僵持时那样地艰难,它在瞬间就达成了,只消“我悄悄地伸出左手/  攥住他右手的小手指头”,“他一下子把我揽在怀里”,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笑了”“ 看来我们都还年轻”——《两个人的车站》
   
  结尾这笔很精彩,我们都还年轻,不是指我们的年龄都还年轻,而是我们的心里样态都还年轻——有爱,有原谅、有激情。
   
  现代诗中的“诗眼效应”
   
   “诗眼”是中国古典诗学范畴里的词汇,它在现代诗中几乎已经绝迹了,春风又绿江南岸,僧敲月下门之类的推敲功夫,似乎更配在单音词普遍盛行的古汉语环境下生存,今天谁还会为“绿”字和“敲”字隐含的韵味而慨叹呢?它们早已被现代汉语中的“绿色”和“敲开”这样更明确的字眼给稀释掉了。你如果想用现代的语码重构昔日的张力的话,那么“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就会变得和白开水一样。古典诗歌妙就妙在它摇曳生姿的单音动词上,甚至它并列的名词都会引起人丰富的联想——“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现代诗的“诗眼”和旧体诗的“诗眼”已经不是同一个概念,现代诗的“诗眼”发力点不在某一个传神的单音动词上,而是体现为现代词语在具体语境下的陌生化的组合效果,进一步说,它体现为一种现代感觉——我称之为现代诗的“诗眼效应”。
  李霞的智慧触角非常善于落在“诗眼效应”的花蕊上。在《禁不住仍然爱你》这首诗中,作者表达了一种个体的孤立无援的苦境。在父亲节那一天,这个女子去看望“完全不能进食”的父亲,从诗中传达的信息看,这个女子并不是孤女,家里似乎有“好几个孩子”,但是——
   
  “好像这么多年来
  我是她唯一的女儿”
   
  这个“好像”在这句诗中,用得很传神,它把“我”这个唯一尽孝的“女儿”处境表达了出来,抹去了具体的隐情。在她成长的途中似乎并未得到父亲多大的滋养,“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这时,作者发出了一句发自良心的感叹:
   
  “这个世界的公平
  完全取决于每个人的内心”
   
  还在乎什么公平不公平呢?在作者看来,一切都取决于你的内心是怎么看的,你觉得你应该付出,你就不会去抱怨。李霞诗歌的诗眼常常落在看似不经意实则意蕴深长的句子里。让人感动的是结尾这个段落——
   
  “禁不住仍然爱你
  脚下的一只蚂蚁
  背着硕大的一片叶子
  多么像我
  它一定在叶子下面
  深一脚浅一脚地流泪”
   
  “蚂蚁”与硕大的“叶子”之间不对称的意象组合,在我们的眼前构成了触目惊心的一幕,然后作者很自然在“我”与“蚂蚁”之间搭建起一条联想的桥梁,她窥见到了叶子底下的情景,按照我们通常的逻辑,“深一脚浅一脚”下面承接的词汇应该是“跋涉”,但是,因为作者在前面已经把自我的处境移情到了“蚂蚁”身上,所以此时的状态早已经是物我不分了,“蚂蚁”即是“我”,“我”即是“蚂蚁”,“我”是什么样的形象,“蚂蚁”就是什么样的形象,换一句话说,“我”是“流泪”的,“蚂蚁”也应该是“流泪”的。作者把“蚂蚁”最后的情态,紧扣在抒情主体悲哀的核心动作上。整个结尾一段,是“蚂蚁”、“叶子”和“我”之间意象组合所构成的复合诗眼,它以整体打包的形式,给读者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印象冲击。
  诗眼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只要当它处于具体语境中照亮整首诗的时候,它才是有效的,它才是惊人的。在《当我离开》这首诗中,诗眼效应主要体现在两处:一处是作者描述抒情主体送别爱人一个人落寞地走出站台的时候,她说“我”就像“前一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女人/目光比传说还恍惚”。我不知道,作者在创作这首诗时是否想到了美国影星斯特里普在《法国中尉的女人》中扮演的那个在风雨交加的大堤上寂寞矗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女子形象,那个女子之所以被人称为“法国中尉的女人”就是因为她还活在过去的世纪里,她是一个彻头彻尾被“前一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女人”,关键是下面那个精确的比喻,“传说”本来是不确定的,像风一样飘忽,作者把她的“目光”比作“传说”,把具象引向了抽象,可谓一语中的。另一处是结尾,作者写到抒情主体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担心自己和恋人之间每日游走在铁道线上的动荡的生活和情感到底能够持续多久,但她还不想轻易改变这样的现状,她把自己目前的这种处境比作“就像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舍不得去碰/刚刚搭好的积木”。一个小孩子好不容易搭好的积木,一碰就会前功尽弃,用一个小孩子搭积木的过程和心态来比喻自己和恋人间的情感状态,这种击中核心的准确度,就达成了我们所说的现代诗的“诗眼效应”。
  现代诗的“诗眼效应”更偏重于“感觉”,它有时存在于词语与词语之间——像“目光”与“传说”,有时是段落与段落之间——像小孩子“搭积木”与两个异地恋人之间的情感状态;有时则存在于整首诗中:
  《就这么等着你》这首诗在我看来写得很率真,在“就这么等着你”复沓的语速中,我们看见一个急切的身影,“怕我的诗行赶不上/想念你的速度”, 所有的“车流、人声以及风的低吼”都化作内心的波涛,甚至想象着自己”被烈焰焚烧”,哭着呼喊对方的名字——可见其炽烈的程度,通过上述对抒情主体状态的描摹,我们可以得出如此结论:跟感觉对位的一切描写都是诗眼!因为它最逼近我们想要的那个“真”。
  最精妙的是最后一段——李霞的诗歌智慧常常表现在结尾部分的逆向生长。它是对前面的事实的抽空或反转,捷克文学大师赫拉巴尔说艺术就像踢足球,眼看胜方已经确立,却在最后几分钟输掉了。诗中的抒情主人公在即将真实地见到想念的人的“那一刻”——落荒而逃。“落荒而逃”不在于这个词有什么特殊性,而是它在这首诗的语境中,在前面铺排了那么多的反应后,突然地,她转向了,使说明她转向了的词语——“落荒而逃”具有了闪电般的性质,这就是诗眼的效应。
  李霞的诗没有冗长的,它们的长度体现了作者对自己体验的忠实——一种情绪在时间里滞留的距离。这里我们特别要提到李霞决定开始诗歌转型时写的一组诗,它们统统可以用“精致”一词来概括。它们是以《美丽时刻》、《飞翔的蝴蝶》、《风暴》、《想你的时候》、《想让你成为新桥的那个恋人》、《一种飞》等为代表。
  《美丽时刻》分上下两节,各分六行,它表现了两个人共同演绎的一场危险的恋爱,在下半节里,她用悬崖上的两棵树比喻这场恋爱的空前绝后的性质——
   
  “你使我成为独一无二的我
  我使你成为空前绝后的你
  就像悬崖上斜逸的两棵松
  看起来很危险
  却奇迹般地享受着
  别的树木无法企及的风景”
   
  悬崖上“斜逸”出去的两棵树虽然看上去很危险,但它们同时也享受着了“别的树木”看不到的“风景”。这种精致在表达诗人的写作自由度的同时,还自觉地体现出了强烈的形式感和自我节制,而没有跌入到无休止的滥情之中。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写作样态。比如《想你的时候》作者叙写了一个人等待时的一种状态。在重复性很强的繁复的铺排中,我们看到诗人在推进过程中不时制造一次次小的惊讶,比如“一个人的羹匙是慵懒的”,恋人不在的时候,人在吃东西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一个人的雨是燥热的”,把自我的心情过渡到眼前的雨景上,“一个人的风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也会忽略对风的渴求,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结尾那个等待许久的“电话铃声”,在上面犹如积云一般的压抑情绪的酝酿之下,突然爆发出来的“电话铃声”就像一只闪电之手用力撕开了阴暗的云幕天气,它在这个几乎要窒息了的静止的气氛中,当然是“惊心动魄”的。“惊心动魄”这个词用在此处同样是一种诗眼的效应,因为它在整个晦暗的幕布背景上一出现,就显得触目惊心,构成了一种动态性极强的反比。紧紧是这一笔,就以四两拨千斤的力道,揭开了全诗中新的局面。前面形式上的整齐一致与后面一句的反叛脱离,恰好构成了一种张力,使这首诗既保留了内部的紧张冲突,又维护了整体上的精致完整。
  《窗口》是现代感很强的一首诗,窗前的女主人公转眼间变成“多年以后的老妪”,而这个老妪在回望“曾经窗前的一对面孔” “琢磨着/该给这样一段节日的时光/写上怎样的一笔”。这种时空上巨大的摇转,就搭建起一种留白似的结构,它让我们和老妪一起进入时间的深处,在这里,时间悄悄替换了这对年轻人,成了整首诗的主角。
  当我们把李霞的诗集中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发现,李霞诗歌的现代性不是为一个物象找到一个比喻,而是为抒情主体的心象创造一个葱茏的意象群。
   
  生命的成长与思维的诗意
   
  李霞2009年以后的诗歌之所以从“写诗的精致”过渡到“从容自在地表达”,是因为她的内在生命发生了变化,她把自己从语言的紧身衣中释放出来,步入一个自在自为的写作状态。她的诗歌内在的诗意就从类似呼吸一般的运动中自然流淌出来。她的诗歌不再拘留于语言上的表面功夫,而是依靠生命的成长给思维带来的改变幻化成诗,她把诗意的功夫用在她的想法上,继而形成了一种希姆·博尔斯卡式的思维的诗意。
  波兰女诗人希姆·博尔斯卡在《在一颗小星下》一诗中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眼前正在享受的局部处境,正在对另一种处境或大的存在的间接伤害,她抵达到了这样一种全局的深刻认识:哪个人都不是孤独的岛屿,每个人都是整体大陆的一部分,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为你敲响”。希姆·博尔斯卡让我们惊讶的地方是她的诗意发生在她的思维领域,她的想法就是一个巨大的超越性的想象空间,打破现存的处境,从一个点跳到更高的一个点,再接着继续往前跳。这已经不再是语言层面上的诗意了。
  我们注意到李霞的诗歌写作发生的突破,就是她的诗进入了思维的诗意领域。她在思维的枝干上结出诗意的盛大花朵——
   
  “好诗是上帝给的
  他不给你
  说明你修炼的还不够虔诚
   
  爱情是上帝给的
  如果你没有得到
  说明你还没有真正付出
   
  喜乐是上帝给的
  你总是被忧愁和愤怒纠缠
  你就还没有攒足
  温和与善良
   
  生命是上帝给的
  他有权利随时收回
   
  那么
  我们还有什么好争夺的?
   
  我懒得战斗
  因为我心里记不起敌人
   
  我没有时间憎恨
  因为我爱的时间远远不够
   
  与其巧费心机算计别人
  不如老老实实改变自己
   
  当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
  上帝  他就会来”
   
  像《当一切准备好了》这样的诗,进入了一种大气象,它是一种思维的革命,这意味着这个诗人开始进入一种稳定的写作状态,迈向了自由的智性写作。她自身生命不断成长的本身就是她诗歌灵感的源头,这个源头是活水的泉源。“喜乐是上帝给的”,如果“你总是被忧愁和愤怒纠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攒足温和与善良”,抒情主体的心境变得坦然了,她所有的看法都变了,她“懒得战斗”,因为她记不起“敌人”。 “我没有时间憎恨/因为我爱的时间远远不够”,因着生命的成长与格局的开阔,抒情主体感受到时间已远远不够去爱,她没有时间和理由憎恨他人。诗人的思维跃进了一步,她的诗意的构成就不再站在集体簇拥的技艺的原点上,她一下子甩开了众人。
  我们说西方现代诗歌比我们中国的现代诗更胜一筹,原因在于他们诗意的构成,不像我们关门闭户,在语言上打圈圈,他们的思维就在那个高度上,所以他们的诗意境界就和我们不同。
  “我还没从冬天里醒过来呢
  桃花就已经开了
  这让我觉得
  我都有点儿追不上时间了”
   
  在“被更新的生命”的视线里,“四月”不是“一个残忍的月份”(艾略特《荒原》语),因为心中有爱的人“没有惧怕”。 “掩饰不住的喜乐/使四月看上去/一天比一天新鲜”,日子一天新似一天,这是在思维上的感觉或者说诗意。前面的风雨是肯定会有的,但是在“凭着信心领受阳光和空气/存着爱心长久温柔地忍耐”的人看来,旧事已过,一切都是新的了。
  “到了明年
  又是一次
  坦然无惧的盛开”
  ——《我看见桃花开了》
   
  没有博大的爱,抒情主体的生命就不会和“桃花”一样,一如既往,“坦然无惧”,照常盛开。实际上,这种战胜了沮丧的信心本身就比一些诗人作品中的伤春格局领先一筹了。
  李霞的诗歌总是试图在思维上多往前跳出几步,创造读者品咂和咀嚼的空间,使读者主动参与阅读。在《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一诗中,诗人列举了“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理由,“可能就是/喜欢他的表达方式”——“语言”、“身体”,甚至“气味”,而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他们的对接系统/出了问题”,然后作者提及诗歌、影片、旋律对她生活的影响,我们看到诗人开始了她在三个类比的意象群中跳动的舞步:“就像你戒不掉烟”,“他戒不掉酒”——如果说这两个意象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平移的话,但下面这个意象就像一颗子弹飞向了远方,它有点出乎意料了,它击中的是人们普遍的经验——“男人戒不掉女人”。这最后一笔跳荡,是思维上的一次诗意的突围。在《今天下午》中作者借着女友之口,诗意地吐露出在生活中迫切寻找心灵归宿的无奈:她想倚重亲情,“要是有一个爱我的母亲该有多好”,那样就“不用再去寻找爱情”,“不用在爱情里跌得头破血流/还假装幸福”,或者反过来,倚重爱情,“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丈夫/我也不用在亲情里摸爬滚打/还假装轻松——无论倚重什么,都是虚空的虚空,人性是靠不住的。包括“有一个省心的孩子”,“心甘情愿地一辈子做他的根系/看着他在我上面开花结果”。作者为我们假设了三条寄托的路径,让我们的思维在这三条路径上徜徉,尝试突破的可能,在这些可能性都试遍了之后,作者总结人类痛苦失望的原因是:“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源头”。人之所以在不同寄托物之间“流浪”,是因为人常常把希望寄托在有限的人事物上。
   
  思维的诗意与一个诗人的生命成长是同构的,当你的思维抵达到哪里,你的诗意就抵达到哪里,这几乎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我们看到,好多诗人一过青春期,就纷纷凋谢了,因为单靠激情的写作是短命的,像斯蒂文斯、希姆·博尔斯卡这样的诗人到了晚年,仍笔耕不辍,日益辉煌,就是因为他们写作的立足点确定在思维的诗意上,在这个领域里,他们没有竞争者,他们越老越黄金,越老越富饶甘美,不会因为岁月的摧残而萎缩、凋零,他们靠着天赋的智慧启示,写下持久耐磨、熠熠闪光的文字。只要一个诗人内心生命不停止生长的供应,这样的诗歌写作就没有衰竭期。相信李霞的诗歌创作正是如此。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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