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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学批评的承载力

发布时间:2021-08-20 来源于: 作者: 韩雪梅 点击数:
  伟大时代需要优秀的文学艺术作品,文学艺术的繁荣发展也需要科学的富有承载力的文艺批评。2014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2015年10月15日,《人民日报》全文发表了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文艺批评是文艺创作的一面镜子、一剂良药,是引导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重要力量。要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继承创新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优秀遗产,批判借鉴现代西方文艺理论,打磨好批评这把‘利器’,把好文艺批评的方向盘。”[1]从习总书记重要讲话的战略高度上,我们足可见得,文学艺术批评在促进中国文艺事业发展中的极端重要性。无疑,时代所需要的具有承载力的高品质文学批评,必须是“一面镜子”、“一剂良药”和“一把利器”,一定是在中国社会转轨变型的特殊历史时期中,能够更加促进文学艺术扎实又健康地走进生活的堂奥,融入广大读者的心灵,能够很好地构建牢固而向上的思想精神空间,这些正是文学批评本质内涵与能量承载的题中应有之义。
  任何事物的发生与发展,任何工作的演展和推进,任何事业的责任和使命,无不具有它本质存在的承载力。换言之,就是能负重其自身所应承载的那份沉甸甸的份量,焕发出自身存在意义的最大价值,切近并建设某种特定环境条件下的精神能极。我们说,文学艺术现场分“两极”,对于作家和批评家这“两极”关系来讲,围绕着各自的责任与使命,两者的关系是共同的“承载”关系。“作家和批评家就像铁路路基上面两条并行的铁轨,它们都有自己的延伸,都有各自的负载,它们虽然永远也不会重叠,但却共同承载着文学这个神圣的列车。”[2]我们可以对这个形象比喻作出如此解读,作家与批评家在各自的文学艺术“轨道”和文本“建筑”空间中,都有她们自己的思想建构、审美主张和言说自由,她们共同追求人生的理想和文学境界,两者虽各行其道,各负其载,但却能够并肩前行、携手共进、彼此倾心,对世界存在、社会生活、人生命运、人性灵魂等等,作出自己的源于现实并高于现实的审美选择和价值判断,由此大家共同承载起我们美好而神圣的文学事业,进一步满足社会发展进程中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
  “文学批评是文学活动中参与文学运动和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种文学活动的参与要素,它具有一种重要的精神力量和舆论承载势力。文学批评作为宣言书、论战文或宣判书,在文学运动或浪潮的演化过程都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3]那么,多年来,文学批评的承载力与文学作品的关系,也就是说,批评家与作家,两者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微妙关系?文学批评的承载力与作家作品处于何种“联系”与“对话”之中?进一步讲,文学批评对于作家作品的辩识力、判断力、反思度和导向值到底有多强,到底有多大,对文学艺术的敬畏之意和诚挚之心究竟有多深。我认为,在中国社会转型期的特殊历史阶段,身处社会价值体系与艺术审美修为复杂交错的“现实”时代,能够以批评的话语力量来持守文学理想,阐释作品内涵的,这种承载的判断精度和负重能力,就是对作家文本富有建设性的夯铸和扩容性的丰实,“两极”之间密切关联并双向激活,共同推动和促进文学艺术更审美、更激情、更有影响力地走进广大读者的心灵。
  在国内文学批评现场,有几对批评家和作家之间长期的“两极”关系,比较引人注目。有文学批评家张学昕教授与著名作家苏童的“两极”承载关系,有杨扬教授与莫言的“两极”承载,还有谢有顺教授与贾平凹的“两极”承载。这其中,张学昕教授与苏童之间,是最为典型的“铁路路基上面两条并行的铁轨”。从1996年起,二十年来,他对苏童进行了全方位、立体化“跟踪式”批评和研究,在有关苏童小说几十余万字的阐释、批评和研究的评论中,批评家与作家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不可替代的文学精神牢固的同构性。张学昕从苏童“这一个”出发,承载起对作家本人、对当代文学以及对文学殿堂的探查、思考、确认、热爱、致敬和展望,他从文本出发又超越文本所获得的学理支撑和文化涵濡,成为文学批评现场以重要“个案”促进当代文学繁荣发展的一种可贵力量。《南方想象的诗学——论苏童的当代唯美写作》是张学昕文学评论的重要文集,也是国内首部“体大虑周”的苏童研究评论专著。这部专著从苏童小说的“写作发生、写作母题、美学谱系、叙事形态、结构语言、创作意义”等多个视域,深度提纯苏童作品的文学价值和文化意义。批评家长期沉潜文本,在苏童大量作品的最核心部位实施深度勘探和全面“爆破”,对其文本的整体话语一方面从思想内涵上,另一方面从艺术审美上进行“批评”的检视论证,进而阐释出自己独到的学理观点,给世纪之交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变化呈现独特“个案”的学理支撑和“先锋派”方向性的判断与启迪。北京大学陈晓明教授认为,“张学昕对作家和文本的研究投入了强烈的情感,怀着欣喜和期望。这部《南方想象的诗学》进一步深化了当代中国先锋文学的研究,成为我国新时期作家论的重要收获”[4]。“张学昕长期以来追踪文学思潮和重要作家作品,以敏锐的视角、入微分析和灵动的文字,重现了文学批评的诗学意义。从文学史出发,沉潜文本,揭示作家的创作特色和文本价值。他能够专心个案,在具体研究中,引申出当代文学的一些重要问题。关于小说文体、先锋文学与唯美品格等问题的研究富有启发性。”[5]二十年来,张学昕在作家作品灵魂深处的艺术“探险”,科学地给予苏童的创作,给予中国当代小说以太多的支持和承载。与此相同,苏童和他的一大批优秀文学作品又为中国社会现实生活提供了太多的精神滋养,作家和批评家始终承载着神圣的文学列车一路向前。很人意味的是,在几年前首届“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家奖”颁奖典礼上,为张学昕颁发“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家奖”的颁奖者,就是专程而来的苏童本人。
  新中国成立以来,在阶段性的社会语境下,当代文学的发展既波澜壮阔,又杂象丛生,不仅成绩丰硕,同时也存在着诸多问题。这期间,文学批评开拓了哪些新的阐释空间?实践和发挥了何种重要作用?文学批评与作家作品,批评与读者,批评与社会现实和文学现场之间,是否始终达到了一个良好的互动状态?具体地说,在六十多年时间里,批评和创作的“两条铁轨”并驾齐驱了吗?文学批评能够进一步引领当代文学创作思潮的发展吗?“在时代这个新的语境下,文学批评仍然是关怀现实的一种文学实践活动,但它获得了承载的独立性,在阐释作家作品时既是思想解放运动的一个部分,又初步完成了新时期文学经典化工作,引领文学思潮的发展。”[6]2012年6月,由王尧和林建法共同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1949—2009》正式出版。该套“文学批评大系”以十年为一卷,按发表时间分为六卷编次,分别由郭冰茹、王尧、季进、张新颖、何言宏和张学昕编选,整套“批评大系”文字达到400万,全面收录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到2009年间文学批评的代表性论文,共计216余篇,完整体现了中国当代文学批评的发展全貌,同时还客观科学地收录了特殊历史时期部分有过重大影响的负面文学批评,被学术界公认为国内目前第一套中国文学批评大系。该套文学批评大系“对这个时代的写作进行了有效把握,学理背景开阔,思想深邃,促进了当代文学学科的发展,也加速了当代文学的经典化过程。”[7]沉实大气、客观公正、真诚厚重的学理性批评,以批评家自己独特的话语方式和触及作品思想内涵的现实价值,有力承载起它所应当负载的六十年来时代的责任和历史使命,很好地照亮了中国当代作家作品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应当行走的那条文学发展道路。
  近年来的文学批评,何止是一套400万字的“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文学批评的承载力和战斗力呈现出整体、全面、多维、联动的良好态势。极富针对性的话语能极,紧紧围绕文艺现场所发生的各种变化,以强有力的科学论证,充分发挥“一面镜子”、“一剂良药”和“一把利器”的价值作用。2014年1月,《人民日报》和中国社会科学院联手,顺应时代发展变化,阐发批评的理论声音,在《人民日报》“文艺评论”专版,长期开设了“文学(文艺)观象”专栏,每月平均推出两期,每期5000字左右,采用专家学者“主持人”对话的论证形式,就当代文学发展中出现的重要现象、热点问题、焦点话题等进行深入全面的梳理、探讨和论辩,为文学的繁荣发展提供有力的承载和引领。以中国社会科学院张江、陈众议、白烨、高建平、党圣元、丁国旗、陆建德、刘跃进等为主的“社科派”,以北京大学陈晓明、张颐武、邵燕君教授,中国人民大学程光炜教授、北京师范大学张柠教授、南京大学黄发有教授等为主的“学院派”,以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夏潮、仲呈祥、徐沛东、姜昆等为主的“文联派”,以著名作家贾平凹、迟子建、阿来、何建明、曹文轩、张炜、刘醒龙、关仁山等为主的“作家派”,全国社会科学领域,各路大军齐心协力,组成当代文学批评阵容强大的“联合舰队”,聚焦《文学不能虚无历史》《文学不能消解道德》《文学的筋骨和民族的脊梁》《文学呼唤崇高》《文学不能成为负能量》《捍卫文学经典》《重建文学的民族性》《从“高原”到“高峰”,障碍何在?》等一系列焦点问题和目标,正本清源,重力发射,科学剖析中国社会转型期特殊历史阶段文学艺术发展存在的病症,正在实现文学批评引领文学创作发生化学反应的可喜变化。
  “文艺批评就要褒优贬劣、激浊扬清,像鲁迅所说的那样,批评家要做‘剜烂苹果’的工作,‘把烂的剜掉,把好的留下来吃’”[8]在《人民日报》文艺评论专版文学批评“联合舰队”的火炮发射中,批评家们出色地做起了“剜烂苹果”的工作。陈众议呼吁警惕文学娱乐至上:“近年来娱乐化成为文学发展的重要趋向,形形色色的闭门造车,新武侠、新玄幻、新志怪、新恐怖、新宫闱等‘新新文学’层出不穷,招摇过市。”[9]王尧在《文学不能依附市场》中提出:“市场不是文学创作的出发点和归宿,文学面向市场,但不顺从市场。在消费主义语境中,文学需要以独特的方式认识世界、把握世界和反映世界。在各种利益的诱惑中,作家需要排除干扰,在浮躁的氛围中沉潜下来,回应现实的关切,承担历史的责任,从而创作出坚守文学理想、无愧于时代也禁得住历史检验的作品。”[10]张颐武在《读者是不是上帝》中分析说:“中国文学一面不能回避读者的需求,一面也必须超出这些读者的要求。文学需要在读者之中,也要在读者之上。既让读者感受到文学的魅力,也让他们看到文学的反思和探索的功能。这样文学才能构成一个有活力的社会场域,产生自己的魅力,发挥自己的影响力。”[11]贾平凹在《文学是民众的文学》中发出批评的强烈呐喊:“文学不是几个‘天才’饱食无忧之后的臆造,文学的创新直接或间接地来源于民众。天是世界的天,地是中国的地,只有真诚直面当下中国民众的生存现实,我们的社会才能真正为人类提供中国经验。”[12]在这一组组群体发射的“火炮”中,陈晓明等还强烈呼吁“文学,请回归生活”,张江等更加强调“在人民的创造中实现文艺的创造”,关仁山等则提出文学艺术要“写出时代的史诗”,马建辉等特别告诫作家艺术家—“文艺不是摇钱树”,何建明等明确提出“文艺要与时代同频共振”,陈众议等更是提出“别让笑声滑向低俗语”,丁国旗等着重强调“建设文艺研究中的中国话语”……我们高兴地看到,从2014年1月17日,到2016年7月28日,《人民日报》文艺评论专版的“文学(文艺)观象”专栏,连续刊发了49期文学批评,切中时弊,鞭辟入理,剑剑封喉,强劲吹响了承载和推动当代文学发展的时代号角,引起了社会科学领域各方共鸣,在社会上也产生了强烈反响。
  事实上,当作家将其作品出版发表交付给读者的时候,作家的责任和使命似乎已经完成。而此时,正是批评家开始职责发力的时候,他们感到肩上的沉重担子,需要对浩瀚的文本进行甄别与判断,需要以科学客观的态度站出来说真话、讲实情,需要对现实生活和文化精神有所辨析,有所承载。我认为,文学批评主要应是一种真诚、客观、无私、激情与学理相融合的科学阐释,批评家应竭力追求并始终保持对作家作品富有智性的眼光和情感,努力做到沉潜文本又超越文本,呈现原创性的阐释智慧,有力承载和担当起本身所应当承载和担当的社会认同、文化价值与人文精神,凭借有勇气、有创造、有灵性的真知灼见,深入探索社会生活和人性与灵魂之间内在联系的精神奥秘。具体地说,文学批评它首先是一门学问,是一门立足现场、应用理论、激活文本、放眼全局的具有创造力的学问。有承载力的文学批评,一定是接通时代地气、打牢思想“地基”的批评,一定是从“教条工具”和“摆渡文论”中解放出来的批评,一定是那种与作家既“并行”又保持距离的没有私人色彩的批评。它带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其批评的站位立场和话语导向,必须具备积极向上同时富于建设性的精神力量,努力影响读者,引领受众,有效促进商品社会中建立起文学艺术应当葆有的自信、尊严和存在的精神价值。
  然而,在充分肯定文学批评取得成绩的基础上,我们必须客观清醒地看到,在商品至上的特殊历史阶段,近年来的文学批评还时常受到各种“批评”。文学批评被指认价值缺失和意义缺席,身处“失语、失节、失效”的尴尬境地。“红包批评”、“捧场批评”、“圈子批评”、“学术黑话”、“洋式论调”等等,一系列意义与价值扭曲的文学批评,不仅毫无责任与使命的承载力,相反,还会把文学创作的健康发展引向歧途,造成本已身处边缘化的“生命的版本”更无生命可言。其实,这些现象的产生,从其根本上讲,核心就在于,如果你本身具有文学的承载力量,那你就只能面向“文学”本身,而不能面向文学以外的因素去“承载”非文学的外在重量。批评家作为一名“职业读者”,他的话语核心源于站在文学创作之上,诊断性地阐明症状,切中要害,进而充分调动和激发作家的思考与追求,让文学批评既能够体会到作家心灵世界的思想和情感,又能够进一步提升价值,搭建起一个引申文本,扩容原作,别样风情的精彩世界。
  在中国社会的转型期,由于受到“消费经济”的重压,我们的文学艺术和文学批评存在着一些现实问题,这是不容忽视的客观存在。但是,当前令我们感到十分振奋的是,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后,包括文学批评在内的文学艺术事业,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可喜发展局面。就文学批评来讲,中国文联2014年成立了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其宗旨为团结和凝聚广大文艺评论家和文艺评论工作者,培养文艺评论人才,繁荣发展文艺评论事业。两年来,已发展会员五百余名。2015年3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主管、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主办的《中国文学批评》正式创刊。该刊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以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学理论话语体系为目标,紧密结合现当代文学艺术创作和鉴赏的实际,以研究和发展中国文学理论与批评为中心任务,目前已刊发了一批极富承载力和战斗力的批评文章。这几年,纵观我们当前的批评现场,“批评”的味道越来越浓,正确的“套话”越来越少,具有“引领”价值的越来越多,“绕来绕去”的越来越少,文学批评的承载力正在进一步增强。毋庸置疑,这种宝贵的价值力量能够更加促进文艺创作从“期待经典”到“准备经典”,再到“正在经典”,最后实现优秀作品的“经典化”,进而实现正确引领当代社会清新而高尚的价值取向和时代发展的文化潮流。
  归结而言,置身飞速发展的变革时代,我们的文学批评家更有责任和使命努力承载起美好的文学事业,遵循科学规律,探求艺术内涵,以思想性、学理性、创造性多维并重的精神言说,宏阔而深刻地照亮中国社会转型期特殊历史阶段的文学现场,进一步推动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繁荣。这是当代文学所面对的一个时代命题,也是文学批评的最高标准和精神脉向,更是文学批评思想高度与价值体现的社会担当。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5—10—15(2)
  [2]张学昕.话语生活中的真相[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9.305
  [3]童庆炳.文学理论新编[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集团.2010.315
  [4]陈晓明.从九十年代出发—关于张学昕的文学批评[J].当代作家评论.2006(5).137
  [5]张学昕.首届当代中国文学批评家奖授奖词[J].当代作家评论.2008(6).7
  [6]王尧、林建法主编.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1949—2009卷一[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2012.14
  [7]王尧、林建法主编.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1949—2009卷六[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603
  [8]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5—10—15(2)
  [9]陈众议.文学关乎世道人心[N].人民日报.2014—04—18(24)
  [10]王尧.文学不能依附市场[N].人民日报.2014—03—28(24)
  [11]张颐武.读者是不是上帝[N].人民日报.2014—06—27(24)
  [12]贾平凹.文学是民众的文学[N].人民日报.2014—03—14(24)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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