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龙《燕赵悲歌》
蒋子龙的《燕赵悲歌》通过一个今日农村有胆有识、具有现代意识的改革者形象,展示了中国农村改革的新面貌,以深沉有力的笔触揭示出物质文明的发展给农村社会带来的急遽变化。
作品以“悲歌”为题,从一开始就顶示着农村改革将是一场沉重万分、阻碍重重的、对大自然更是对顽固势力的斗争。有改革者,也必然有反对、阻挠改革的人。前者如武耕新、熊丙岚,后者如李峰、孙成志。蒋子龙着重刻画了武耕新这位新时代的农民形象,并对他寄予了深厚的同情。武耕新是一个典型的饱经历史沧桑的农村干部,从1958年在公社工业科当会计起,他这一生的路就没有平坦过。他
那时的主管会计当了不到半年,就为给食堂提了5条意见,被人硬说成给食堂列了5条罪状,赶回小队捋锄杆子。食堂解散后,又说他是正确的了,1963年底提到大队当了9个月的支部副书记,挨了6个月的整,就因为跟四清工作队队长意见不合??自从他当大队书记,他带着大赵庄的人们治地修路,累死累活,可就是治不了一个“穷”字。
曲折使他升华,灾难洗涤了他的灵魂。他终于睁开了智慧之眼,成为老东乡一带无与匹敌的新型农村领导人。在县委副书记熊丙岚的支持和引导下,他力排万难,迈出了改革的艰辛之步,变“光靠修理地球”为“农牧业扎根,经商保农、工业发财”,在几年之内使大赵庄成为农村巨富。可到年终评工资时,他拒绝接受50万元的年薪,和另外三位大队干部一样只拿9000元工资,低于一般群众的收入。并且他带领社员们改革致富的目的,不是要每家每户“拿着钱当枕头”,而是要改变千百年来的小农意识,打破旧习惯势力对人的束缚,消灭城乡差别。
他不满意过去文艺作品惯常描写的土里土气、蔫头蔫脑的农民形象,宣布“所有干部开会、会客、外出,一律穿顺眼的好衣服和皮鞋。谁要说买不起我给他买,以上三种场合再有人穿带补丁的衣服就罚他!”他也没有按照大队书记应该“身居长工屋,胸怀全天下”的惯例,而是率先自盖起了在农村可以说是称得上豪华的住宅,并发动群众参观、效仿,要求群众以后盖房不得低于他的标准。引导普通农民在更高的水平上创造美的生活。而对李峰、孙成志等抵制改革又坐享其成并以势压人的无耻之徒毫不畏缩,同他们展开了尖锐而激烈的交锋。
他的关于特殊化的新见解,即“搞现代化就是搞特殊化,改革也是搞特殊。”“特殊到一般,一般到特殊,特殊再到一般,一般再到特殊,这就叫不断提高,不断前进。”无疑道出了改革者们的共同心声。站在武耕新对立面的李峰,是代表了旧的习惯势力的一种典型形象。甚至连政治思想权威谢德的身上也隐含着李峰等人的影子。他们“时而给为富者设置重重障碍,时而巧立名目平分致富者的劳动所得,时而把致富者当作经济犯罪分子来打击。他们既患红眼病,又害恐富症。这是没落时期小生产者的复杂情绪和极左思想的混合物。”蒋子龙刻画出这类人物的形象,于当今的社会改革有着深刻的意义。作品以近似报告文学的写作手法来描述改革者与反改革者,显得真实,有感染力,具有较好的社会效果。
《燕赵悲歌》内容概要
在华北东部平原上,方圆百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吃三年糠,有女不嫁大赵庄”。从早先的大跃进、小四清、文化大革命,到后来的学大寨、学小靳庄,一桩桩,一件件,都没能治了大赵庄一个“穷”字,倒把农民们折腾得怨气冲天。前几年在这儿蹲点的县革委会副主任孙成志,回到县上又当了县委副书记。亲自带队去小勒庄取经的农委主任王辉,又高升一级当了副省长。走的走了,升的升了,大赵庄的社员跟他们有远仇没有近恨,把一盆脏水全扣到了大队书记武耕新的头上。加上新来蹲点的县委副书记熊丙岚的“扇风点火”,在开了3天的群众大会上,社员们一古脑儿给武耕新提了300条意见。
武耕新被愤怒和耻辱包围着。整整3天他不吃不睡,夜深无人时,一个人在团泊洼里四处徘徊,苦思冥想。他把大赵庄的历史前前后后曲曲折折想了个透。自从他当大队书记,领着大伙治地修路,苦累苦熬,把身体都累垮了,应该说没有对不起大赵庄的地方。可大赵庄还是“年年忆苦年年苦,天天思甜没有甜”,一想起这,他又觉得自己愧对大赵庄人,愧对那些下乡知青。可是他不想就此下台,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他想把七条赵庄大道都铺上柏油,想把几十条浇水渠修成水泥的防渗渠,想开上几百亩果树园,种上瓜果梨桃??就是没有钱!
忽然,地主赵国璞的发家史点醒了他:要想富,得农牧业扎根,经商保家,工业发财。这使他对人对事有了一种新的尖锐的判断力,决心要把大赵庄彻底翻个天。用群众大会来激发武耕新的潜力,这正是熊丙岚的良苦用心。在全队大会上,武耕新宣布要再干3年大队书记,大赵庄若是不富起来,他宁愿坐牢。社员们表示赞同。因为要是连武耕新这个大能人也玩不转的事,别的人上来更不行。从此,大赵庄实行“专业承包,联产到户”,把大锅大灶改小锅小灶,解散生产队,成立了52个专业承包组。
武耕新还大胆起用有争议的人物张万昆跑工厂业务。由于承包组是自由结合,每个组长都愿意要能干的正号庄稼人。于是,一下子甩出500多个劳动力,这里有干活溜尖滑蹭的,有身体不好的,有坏小子嘎杂子琉璃球,也有能能梗、心道道多不好领导的。如本地称“二乎”的赵树魁,武明英的对象“能吃不能拿”的马锐胜等。这些人等于失业。他们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堵上门来要找武耕新的麻烦。熊丙岚出来解了围。他向大家宣布了大队党支部的决定:让能能梗马锐胜带几个人到县工业局去了解全县社办工业、队办工业的情况,再到天津摸行情,拿出大赵庄办工业的方案。其余的人一部分去团泊洼水库割苇子,另一部分去海边挖对虾养殖坑。熊丙岚还告诉大家:他将和武耕新到天津大学、南开大学去拜老师,请教经济专家,聘请技术顾问。将来的分工是:种田能手承包土地;头脑清楚、有心路的明白人搞工业、管理企业;会做买卖的搞商业;能工巧匠当工人;能耐人跑业务;瓦木工进建筑队盖新村。小材小用,大材大用,不愁没活干。
他的话平息了人们心头的不安。在熊丙岚全力支持大赵庄人脱贫致富的同时,县委书记李峰正躺在医院里寂寞难当。他很不痛快,因为他所管辖的县里居然有半个月没人来看他,这对于他是无法忍受的。如果有那么一两天没人来看望他,也没有人来求他写条子办事,他就感到被冷落,心里发闷发虚。他必须让全县的人,至少也是县委机关的人时时刻刻不忘记他的存在,而且视这种存在如同权力的存在一样,实实在在,须臾不可或缺。他气冲冲给县里挂电话,叫孙成志来一趟。没想到来的是熊丙岚。熊不仅没有熨贴好李峰那颗不甘寂寞的心,反倒劝他安心养病,少批条子,少管闲事。李峰心里很不满。初冬,武耕新、李忠汉带着大赵庄割苇队在团泊洼割苇子,苦干了一个多月,为大队积累了资金,也让社员挣了钱。在武耕新等人的领导下,大赵庄办起了冷轧带钢厂、高频制管厂、电器厂、木器厂、印刷厂、副业队和农场。
然而,武耕新的雄心不止局限在致富这一点上,他还要改变千百年来的农民意识,打开农民的精神世界,消灭城乡差别。他带头穿好衣和皮鞋,还率先盖起了在农村称得上豪华的住宅,发动群众去参观、效仿,要求群众以后盖房,不许低于他的标准。正当大赵庄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熊丙岚和李峰的矛盾已达公开化的程度。熊对吃大户、压大户、抵制改革的李峰再也不能容忍,去地委告他。而李峰则让孙成志搞了一份黑材料,到省委诬告熊丙岚支持纵容大赵庄抓钱不抓粮、挖国家墙脚等等。他这一着竟然得逞,熊丙岚被调到龙和县去任职。大赵庄陷入沉闷,关于武耕新的种种传闻也多起来,竟还有说他与妇女委员何守静关系暧昧的。武耕新不为谣言所动,一面抓计划生育工作,一面积极发展大赵庄的工农业,把大队改成农工商联合公司。到年底评工资时,有人主张给武耕新年薪50万元,而以武耕新为书记的大队党支
部却决定,武和另外三位大队干部都一律评9000元,低于一般群众收入。对李峰等人,武耕新以豁出去蹲监狱的气概,同他们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县里派来的清查组也不打自散。
1983年,大赵庄用飞机治虫大获丰收,李峰借此为台阶,到大赵庄视察,一副亲近随和的样子,仿佛前嫌尽弃。临走还收了武耕新送的鱼和几十斤新稻米。后来,武耕新生病住院,恰与本地政治思想权威谢德同病房。谢德很看不惯这个农村支部书记竟然住高干病房、受殷勤伺候。不久,他著文《以“土皇上”自居向钱看》,作为内参发到各单位。这或许又是一场思想大爆炸的导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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