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苍老的浮云》
《苍老的浮云》是作家残雪的作品。该作品写夫妻、邻居、父子母女、情夫情妇、同事朋友等之间的日常关系,人们陷入相互嫉恨的戒备之网。无论母女、父子之间还是妻子丈夫之间、无论是岳父和女婿还是同事和朋友以及远亲近邻,统统充满了冷漠与仇恨、厌恶与坑害。人在与他人相处的环境面前束手无策,显示出对人性近乎残酷和阴鸷的透视力。作者不仅展示了人性的丑陋和生存环境的险恶,更展示了现代人所具有的那种悲剧性却又无悲壮感的哲学化主题:“他人即地狱”。
在 《苍老的浮云》故事中,人人都患上了严重的窥视欲,故事主人公虚汝华整日窥视邻居的生活,以此获得快感;她婆婆更是企图从窥视中以满足操纵他人的欲望。更善无的妻子慕兰将一块镜子挂在树上,始终窥视着隔壁虚汝华的一举一动,而虚汝华也通过镜子窥视更善无一家的生活,这构成了一个奇妙的窥视与反窥视。虚如华的母亲每天都躲在树后,不断用小石头和纸条警告她。每个人都在用卑劣恶毒的手段窥视他人的隐私并乐此不疲。
虚汝华是一个纯粹而可爱的角色,她有一种女性特有的韧性。老况让她洒杀虫剂她就洒,她完全可以与他理论、反抗。尽管她觉得“好像中毒了”。她也接受吃“蚕豆”——老况强加给她的世俗生活。这种种的隐忍态度,一看就是东方女性。“她还是少女时,也曾有过母亲梦想的”。但现在,她对自己成了麻杆般的肚皮并没有抱怨,而且还自嘲般的开玩笑:“这里面长着一些芦杆嘛。”因为“自从门口楮树结出的红桨果以后,她体内便渐渐干涸了。”她肉体的渴望升华成了“红桨果”,每个“红桨果”都成了她精神上的孩子,即使肉体干涸了也无所谓。这是她精神的纯粹,把精神存在置于肉体之上,这是何等的可爱。
虚汝华与老况的婚姻裂痕也是因为老况个人品质的恶俗不堪:“他们刚刚结婚时,他还是一个中学教员,剪着平头,穿着短裤。那时他常常从学校带回诸如钢笔、日记薄等各种小东西,说是没收学生的。有一回他还带回两条女学生的花手绢,说‘洗一洗还可以用’。”跟这样一个小家子气的男人生活别说愉悦,这婚姻真是宁愿没有。没有孩子“她反倒幸灾乐祸起来”。因此,她退而求其次,得不到家庭内的精神愉悦她就大隐隐于市,闹中求静,放眼望去,惯看这尘世里的芸芸众生,蝇营狗苟,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慕兰对她自然是不理解的,说她走路“连脚步声都没有。”虚汝华甚至吃酸黄瓜也“轻轻地咀嚼,像兔子一样动着嘴唇,几乎不发出一点响声”。她对婆婆的埋怨也不屑一顾,她不想听见,或者装着没听见——“我以为婆婆一个人在那里提高了嗓门自言自语呢”。她对老况回家也毫无怨言,来勿喜,去勿忧——慢走不送。她对付这种心灵之外的尘世喧嚣真有一整套的办法。她把沉默变成智慧。
虚汝华心气之高,没人能解,但对世俗之人的举动却明察秋毫。老况打了一个哑谜,向她暗示他的孤独——他捡到一只刚刚学飞的小麻雀,看到它咽气后装在信封里,扔到她屋内。
老况的意思是说,他那还没飞起来的心灵已经像一只小麻雀一样死去了。她马上就明白了,老况想在她这里寻求心灵的印证和精神的愉悦呢。于是,“她‘哦——’地惊叹了一声”。接着,她也自言自语地表白起来:“那时我们常常在草地上玩丢手绢游戏。太阳刚刚落山,草地还很热,碰巧还能捉到螳螂呢。‘我’时常出其不意地扔出一只死老鼠。去年热天有一只蟋蟀在床脚叫了整整三天天夜,‘我’猜它一定在心力交瘁中死掉了。”这句话里面的“扔出一只死老鼠”是对老况那只“麻雀”的回应,那只死掉的“蟋蟀”也是说她自己的抗争之心业已经泯灭。她希望有一个精神同谋者,希望更善无讲讲“地质队的事情”,但当她问道“后来呢”,更善无失望地告诉她“后来?你看到‘我’时就这样了。”她进而诱导他:“当太阳离得很近,夹竹桃的花朵带着苦涩的香味开起来的时候,她在树底下跑得像兔子一样快。”她向他表明精神的亢奋,然而更善无却说他“一个梦都没做”。他向她暗示他跟她没有做同一个梦,他明明有同样的梦,但他不老实。他也想摆脱世俗,但不如虚汝华彻底。他结婚也是一场肉体的结合,“那是由一篮梅子引起的。我们吃呀吃的,老没个完,后来不耐烦了,就结婚了。”梅子,暗喻世俗的快乐,世俗的快乐老是没完,干脆结婚。说明他寻求精神解脱不是自觉的,是被动的,是幕兰的恶俗逼出来的。幕兰的存在被物化成“一个臭屁”、“排骨汤”、纪录“把屎拉在裤裆里”。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