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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术奇谈

发布时间:2022-08-01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一名《催眠术》。日本菊氏幽芳氏原著,东莞方庆周译述,我佛山人 (吴趼人)衍义,知新室主人评点,二十四回。原载《新小说》第8―18号,光绪二十九年(1903)八月至光绪三十一年(1905)五月分期连载。有光绪三十一年八月上海广智书局单行本,又1923年3月世界书局单行本,标“写情小说”。
        
        本书内容离奇,情节曲折。先是英国青年喜仲达在印度金矿任技术工作,积聚了一笔可观的财产,束装回国。此时,“阶级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不同”的印度贵族小姐不顾家庭反对,背父私随喜仲达回英国。喜仲达让林凤美暂寓韶安埠旅店,只身赴伦敦,先去取得礼拜堂的结婚“允许状”,顺访旧友苏士马医生。苏士马精“催眠术”,自称能用“一部电机,叫人感了我的电气,便忘其所以”,借此诊病。喜仲达为“好奇心”驱使,要求亲自试验,不料用电过量,当场被误毙。苏士马“一则惧罪,一则贪得”,于是投尸点士河,弃尸灭迹,侵吞了喜仲达的巨款,潜逃到法国。
        小说接叙林凤美在韶安埠旅店,久候喜仲达不至,就追寻到伦敦,杳无踪影;托侦探甄敏达侦查,仍无结果。甄敏达以为喜仲达已抛弃林凤美,劝她回印度。林凤美在旅店,思念喜仲达,坏人乘机诱骗她做妓女,她机警逃脱。在走投无路之下,她投河自尽,幸被形貌丑陋、口鼻歪邪、神情痴呆的报贩钝三救起。林凤美暂住钝三家,生活无着,因善歌唱,受乐师金龙马之聘,登台演唱,名声大振,被法国人重金聘请。此时苏士马已在法国,见林凤美色艺双绝,企图霸占,并以金镯相赠。原来这金镯是林凤美赠给喜仲达的旧物,她睹物伤情,疑窦顿生,即电告侦探甄敏达,同时只身前往苏士马处责诘金镯来历。苏士马恐杀人罪行败露,用催眠术劫持林凤美逃跑。甄敏达得电后赴法国,经过周密侦察,即连夜追袭,并与钝三等人追至梧州旅店,抓获苏士马,此案遂破。苏士马被判死刑,于狱中服毒自杀。
        以下的情节转折出乎意料。钝三偶然间“被电气一击,口鼻不歪”,竟现出了喜仲达的原貌。原来喜仲达被苏士马用催眠术电击昏迷,肢体五官也被击成畸形,被人从点士河救起后,神情痴呆,记忆力丧失,沦为报贩,改名钝三。如今钝三恢复喜仲达原貌,恢复记忆力,与林凤美相认,悲喜交集,互述前事,恍若梦中。最后两人结为夫妇,同回印度。
        《催眠术》原是日人演述英国的一件奇案,由方庆周用文言译述,吴趼人根据故事的情节间架“衍义”,并“改用俗话”,实际上是吴趼人的再创作,把西方的新奇故事纳入中国白话章回体小说的传统审美范型。这类属于“半翻半创作”的小说,是晚清小说大变革的产物,同类作品还有很多,《电术奇谈》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部。引进西方新鲜的题材内容,实现本土文化与西方表层文化的嫁接,正是这类小说在内容和形式上的显著特色。作者在书末《我佛山人附记》中说:“书中间有议论谐谑等,均为衍义者插入,为原译所无。衍义者拟借此以助阅者之兴味,勿讥为蛇足也。”比如第二回痛骂中国庸医、第五回写债主逼债情况,以及多处调侃当时世态的文字,就是在引进外来文化的同时,为了适应民族的文化心理和欣赏习惯。也正是这个原因,作者把外国地名改为中国式地名,把人名改为中国习见的姓名,使读者对外国地名、人名 “免于记忆之苦”,又能抹去西方小说的 “痕迹”。
        晚清小说题材扩大,品种增多,从西方引进侦探小说、科学幻想小说,就是明显的例子。本书写一件奇案的侦破,情节曲折尽变,设置“悬念”,职业侦探甄敏达认定凶手及其去向颇合逻辑,可以说是侦探小说; 写喜仲达被电击后四肢五官畸形、丧失记忆力,最后被电击又恢复原形,这又可说是科幻小说。林凤美与喜仲达相恋,因家庭反对而缠绵相思,在喜仲达失踪后又愁思百结,作者在这方面用了大量笔墨,所以在书前标明“写情小说”,这显然也是为了迎合当时读者的欣赏趣味。
        总之,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方面,《电术奇谈》显现了近代小说由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过程中的某些轨迹。
        书中主要人物有印度贵族小姐林凤美、英国青年喜仲达、侦探甄敏达、心狠手辣的英国医生苏士马,以及喜仲达变形以后的钝三等。钟骏文在《小说闲评》中说:“其中写仲达之达,凤美之美,敏达之敏,钝三之钝,允能名副其实。”(1906年,载《游戏世界》)这是说,从姓名也可略见人物的特点。其中女主人公林凤美的形象比较鲜明,个性特征也较突出。
        林凤美是一个美丽的印度贵族小姐,她爱上了英国青年喜仲达,在两人相爱至结婚的过程中,她历尽了磨难。古老的印度种姓制度在当时仍有影响,贵族女子不能与非贵族男子、尤其是与异国男子通婚,但她冲破了传统的束缚,不顾家庭反对,私随喜仲达远走异国他乡,这无异是一种叛逆行为。当喜仲达失踪七、八天以后,她追寻到伦敦,求助于私人侦探甄敏达,并亲自遍访伦敦数百家银行。此时医生苏士马把喜仲达抛进点士河,冒名取走了喜仲达从印度汇至伦敦银行的巨款。侦探访得银行巨款已被取走,即以为喜仲达已抛弃了她,劝她回印度,但她仍然表示怀疑,提醒侦探要查访取款者到底是谁。这不仅表现了她对爱情的忠贞,而且显出她的聪慧和机智。侦探甄敏达也对她暗暗叹服:“这女子实在痴恋得可怜!我那样开解她,她还是丢不下念头,还要去查问真假,你想哪里有假的道理? “忽然又想到: “这件事虽然有些影迹,却还不能算得真凭实据。凤美所说再查的话,未尝不是个道理,我何不再去问问呢?”这位侦探再去银行查问取款者的身材、面貌,果然不是喜仲达,而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后来林凤美与苏士马在法国邂逅,苏士马赠以金镯,她认出这是赠给喜仲达的旧物,当即只身前往苏士马处责问,并进行了拼死的斗争。为了追求幸福的爱情,她历尽艰辛,不屈不挠,这又表现了她性格中坚毅果敢的一面。总之,林凤美不仅美貌出众,温柔善良,忠于爱情,同时又有聪慧机敏、坚毅果敢的性格特征。作者还特意写她在旅店中与妓女为邻,她不受引诱,摆脱歹人的纠缠,表现她的纯洁无瑕。钟骏文所说的“凤美之美”,不只是指她的外表的美,也是指她的内在的美。
        书中其他人物也塑造得比较成功。喜仲达被电击后变成钝三,他形貌丑陋、行动迟钝、神情痴呆,但心地善良,富于同情心、正义感,勤劳质朴,外表丑而内心美。甄敏达是个侦探形象,机敏过人,善于分析、倾听不同的意见,有一副侠义心肠。比如当他查访到喜仲达从印度汇至伦敦银行的巨款已被取走,林凤美交给喜仲达的珍宝没有寄存在银行,初步断定这是喜仲达拐骗林凤美的珍宝并抛弃了她,但他目睹林凤美的“痴恋之情”,终于进一步查清取款者是冒名顶替者,使案情有了进展。他谢绝了林凤美给他的酬金,决心查到水落石出。最后以一只金镯为突破口,他当机立断,迅速破案。“敏”,正是作者刻画这位职业侦探形象的角度。
        作者标明这部小说为“写情小说”,这显然是因为写林凤美思恋之情的笔墨比较多,整个作品的情节结构也是以恋情起、以恋情结。鲁迅曾说过“吴趼人、李伯元式的冷眼旁观调”的话 (《 〈某报剪注〉 按语》),那是指吴趼人的谴责小说。这部小说却以饱含感情的笔调,写两个异国青年的相恋、相思,尤其是林凤美的 “痴恋之情”。如写林凤美追寻到伦敦,找银行打听喜仲达的消息:
        
        谁知伦敦的银行有几百家,明日正不知从哪一家问起,一时间心里又乱起来,呆呆的翻着这本 “行名簿” 去看,自己也不知看些甚么东西。后来困倦到十分十二分,方才上床朦胧睡去。到了天亮,梳洗过后,雇了马车,到大街上去拣大的银行,胡乱找上几家。到后来可巧碰到伦敦银行里去,凤美将仲达的事细问那柜上的人。那人道:“喜仲达么,他二十一那天来过的,本来说要再来一次的。不知怎样,这几天总不见来,我还等他呢!”凤美听说,这一喜只喜得心花怒放,犹如拾得了异宝一般。又默默计算: 我同喜君二十日到的韶安,当日喜君便动身来伦敦,二十一正是到伦敦的第二天,此刻已隔了七、八天了,怎么还不来呢?这七、八天他住在哪里呢?因含笑问道: “这位喜君住在哪里? 先生知道么?” 那人道: “这个……我问问经理的总该知道,小姐请等一等。”说罢,到里面去了。此时凤美心中犹如开了千朵莲花一般,心想: 只等那人告诉了我他的住址,我出了银行,跨上马车,许那马夫几个酒钱,叫他加上几鞭。好快呀! 到了那里,我也来不及握手,也来不及寒暄,我先要痛痛快快的埋怨他一顿,问他为甚么作弄我?这几天不给一个信与我,害得我捱一天犹如捱一年一般。嗳!这也不好,说起埋怨,哪里埋怨得许多?这点点小事情就埋怨起来,将来一生一世永远的夫妻,不知有多少埋怨呢! ……正在这么想着,只见那人出来说道:“那天喜君来的忙得很,谈了不到几句话,并没有提起住址……” 风美听了,顿时冷了半截身子,把方才怒放的心花就凋谢完了,心想: 今日仍旧是白忙了半天……
        
        林凤美到银行查讯喜仲达的下落,才引出下文甄敏达侦知有人假冒喜仲达之名取款,这是全书的一个重要关目。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并没有按传统模式评述情节本身的进展,而是用大量笔墨描写林凤美的心理变化。先写她心绪之乱,入情入理; 其次写她得知喜仲达的消息后兴奋喜悦,极其美满; 再写她想象见面情景,神情如绘; 最后写她大失所望,转喜为悲。知新室主人的眉批说此段 “写痴情如绘”。又回末总评说: “此回虽仍是写凤美痴情,然而却换转一副笔墨,写得忽喜忽悲,生出许多痴想……合而观之,又确是一定之秩序,并非随意变化出来。”这些评语不无道理。
        《电术奇谈》注重心理描写、细节描写,以至用梦境、幻想来表现女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如写她在旅店痴想,则用 “一个人对着那火炉烤火,手里拿着一根铁枝拨着炉火”的细节,她想得发呆,以至 “不知几时火已灭了,自家也不曾知道”。心理描写的细腻、丰富,细节描写的细致、逼真,是这部小说的又一特色。显然,作者对传统的小说技法有所突破。中国近代小说的变革,与翻译介绍西方小说有一定联系。鲁迅说过,翻译外国文学作品,“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法” (《关于翻译的通信》) 吴趼人的这部小说虽然是进行了再创作,纳入了中国传统的章回体小说的外壳,但仍可看出一些新的表现手法。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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