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炜：浙江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书写及其发展机制研究
一、现实主义写作为浙江网络文学注入活力
正如有识者所说，网络文学的发起主要是从玄幻、穿越类型的作品开始，但是现在已经逐步跟传统文学和现实生活结合得越来越紧密，创作导向也逐步向现实题材转移，或者说更多关注现实题材。在2019年网络文学新品新作发布会（网络大神专场）上，浙江网络作家管平潮等纷纷献上最新代表作，吸引了粉丝线上线下同步观看。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指出，着重于现实题材创作对于网络文学来讲，可能是其面临的一个重大转折。他坦言：网络文学早期可以说是回避现实的，主要成就是在幻想类作品的创作上取得很大的成绩，其对于不同世界观的建构从某种意义来讲更像今天一个新的神话，它解决我们对于人有限生命的想象，不断进入新的层次中，解决人对死亡的认识、对生命意义的认识，在时间和空间拓展上是传统文学没有做到的，这是它的很重要的贡献。[1]
近年来，网络文学现实题材创作受到普遍重视。现实题材作品大幅度增长，不少知名网络作家纷纷转向现实题材创作。而在其他两大类网文作品中，幻想类作品的价值观、世界观积极变化，其作者开始重视逻辑性和专业性；以现实主义态度正面描写的历史作品在同类作品中数量增长，质量提升。2019年3月播出的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都挺好》，开播前两天就在豆瓣网上获得了8.5的高分，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这部作品和近年热播的《大江大河》《欢乐颂》等电视剧的原创作品，都出自浙江籍网络作家阿耐之手。这充分展示了浙江网络文学现实主义书写的生机和活力。
在浙江网络作家近年的新作中，一半以上为现实主义题材作品。“用现实主义态度描写历史作品，虽然辛苦但更快乐。”[2]《芈月传》作者蒋胜男近期的创作方向是宋辽夏历史，新作《燕云台》以辽朝萧太后为主人公。创作历史题材，考证是前提，考证虽然艰苦，但是能让作者获得大量新知，也更能体会古人的心境。现实和对理想的描写往往是比邻的，没有现实作为基础，便也不能描绘出美丽的遐想。蒋胜男的历史写作是现实主义书写的有效延伸，她的这一创作倾向也是浙江网络作家现实主义转型的一个很好的缩影。
在第二届网络文学双年奖颁奖典礼上，浙江网络作家莲青漪凭借历史和现实主义色彩浓郁的作品《狼毫小笔》脱颖而出，荣获优秀奖。为了让山水玄幻与现实“触碰落地”，老家漓渚的莲青漪曾多次前往平水宋家店村、云门寺等地实地考察，查阅小说场景地中的唐诗宋词。于是，平水镇的宋家店古村落、王化古村落、平阳寺、云门寺和稽东镇的冢斜村等在现实中有据可循的环境渲染跃然纸上……目前《狼毫小笔》在咪咕阅读平台点击量已经达到300万，收获了2800多条粉丝热评，人气一路上涨。莲青漪将古代浙江绍兴的民间风情、人文掌故融于故事之中，与本届网络文学奖的入围作品的两大特点不谋而合。
通过考察可知，近几年火爆一时的人气现象级的由网络文学改编的电视剧，恰恰是最贴近生活的，比如现实主义作品《欢乐颂》就点到了许多白领生活中的真实感触。现实题材与其他类型作品的区别主要在于：现实题材多为去满足读者知识见闻类的需求，而一般的网络文学是满足读者娱乐消遣的需求。现实题材的运作上更贴合国家政策、社会热点和时事导向，更多是一种引导作用，让读者们去了解和关注。对此，浙江省网络作协副主席夏烈分析指出，一是《网络英雄传Ⅰ》为代表的现实题材类的作品数量明显增加，质量颇高；二是以《狼毫小笔》《夜天子》为代表的一批网络小说，汲取传统精髓，让受众毫无违和感地接受中华传统文化，大大提升了网络文学的文化承载力和传播力。[3]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实题材的写作也许能帮助网络文学打破套路化、模式化的症结，注入更新鲜、生动的能量。
不可否认，浙江的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创作既有着自己的特点，也有着局限性。全国网络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单晓溪认为，多数网络作家一般不会“正面突击”重大题材，而会进入寻常人不太关注、不太熟悉的领域，选择小视角、小事件、小人物，进行“蜻蜓点水”式的描绘，表达对现代社会和现实生活的观感。当然，他也指出，“网络文学的‘无拘无束’更多地体现在题材选择的独特或故事表达的新颖方面，而在细节的真实性、典型性和艺术性方面，目前多数现实题材网络文学作品中是缺失的、粗疏的”[4]。
和全国网络文学一样，浙江网络文学一开始引起读者的侧目主要源于其类型化特征。在各大网络小说平台，我们可以看到小说都是按照类型分为“都市”“玄幻”“武侠”“穿越”等栏目，读者则根据自己的阅读需求去相对应的栏目选择作品，每一个类型下的文学都有其特定的读者群体。在这些类型里面，现实主义的书写看似是少之又少的。长期以来，这就给读者形成了一种较为刻板的印象：网络文学与传统严肃文学之间的界线，似乎从内容题材上就泾渭分明——前者一直被认为幻想类文学的天下，而现实题材则自然被归入后者的领地。然而，通过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主要是作协系统的培训，高校创意写作系统的整合——把网络文学纳入文学教育的培养核心模块之后，近年来，这一封闭的格局正在被打破。
2009年7月，经中国作家协会党组审批，中国唯一以专门培养精英作家为己任的鲁迅文学院决定开办网络文学作家培训班，唐家三少等29位知名网络作家接受了来自中央党校、中国作协等机构的专家授课辅导。类似这样的培训班一直坚持到现在，迄今已经培训了数以百计的网络作家。2011年，中国作协又举办了传统作家和网络作家“结对子”活动，18位知名网络作家和著名传统作家、评论家结成帮扶对子，期望以此来促进网络作家的观念更新与创作转变。吸收网络作家加入作家协会是中国作协扶持和推动网络文学创作的又一重要抓手，这些举措的目的就是“引导、团结、协调、服务广大网络作家和网络文学从业者，更力图引领网络作家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作品充满正能量，以求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发挥作用”[5]22。在中国作协的带动示范下，各级地方作协也纷纷跟进，比如浙江省网络作协早在2013年启动网络文学发展以来，在成立“华语网络文学双年奖”之初，就确立了倾向于现实主义题材作品的评选方向;在扶持项目上，出台了“红色芳华——革命历史题材网络文学创作计划”，重点扶持讴歌党、讴歌祖国、讴歌人民、讴歌英雄的网文力作。各地作协还以单独或和高校联合成立网络文学院的方式对网络作家进行引导和培训。在这个过程中，高校的创意写作系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比如，上海大学创意写作学科就成为中国作协网络作家培训基地，并和上海作家协会联合展开了对网络作家的培训；江苏民办高校三江学院和江苏作家协会联合成立江苏网络文学院，联合招收培养网络作家和网络文学编辑；浙江传媒学院创意写作中心和浙江作家协会则成立了全国首家公办高校和作协联合主导的浙江网络文学院，率先在全国招收网络文学与创意写作方向的本科生。
作协和高校的双重引导，改变了网络文学创作较为单一的类型文学面貌，越来越多的网络作家开始转向了现实主义书写，浙江网络作家也是如此。他们的作品日益呈现出了不同于此前的现实主义样貌。在浙江省网络作家协会主办的第二届网络文学双年奖最终获奖的25部作品中，居然有三分之二的作品均为现实主义题材。无独有偶，一份占全国网络文学作家及读者群90%份额的权威调查报告显示，现实题材作品数量同比增幅超过100%，网络文学的领域已不再是“玄幻独大”。网络文学中现实题材作品的比例在升高，2017年现实题材作品就已经达到全部网络作品的52.5%。这一点正如网络文学研究者夏烈所说，网络文学多元化发展呈现出理性的回归，现实题材写作，正在“异军突起”。现实题材走强，用户需求是最核心的原因。对此，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单晓溪认为，移动互联网的普及，扩大了覆盖的人群，也延伸了阅读市场。在不断新增的读者中，很多都是现实题材的爱好者，而不少老用户的阅读需求也更趋于多元化；其次，网络作家也会经历内心的成长，在创作中去自觉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同时，由于大多数网络作家出自草根，与所谓的“现实主义”有着天然的联系，他们对现实生活特别是都市生活的熟知、理解和感悟，某种程度上有可能“超越”传统作家。[4]
其实，现实题材的魅力和影响力在网络时代一直存在，因为它来自生活、来自读者熟悉的时代，就算是一些架空的玄幻题材，也离不开现实的情绪和写作逻辑。在网文作品中，幻想类作品的价值观、世界观积极变化，其作者开始重视逻辑性和专业性；以现实主义态度正面描写的历史作品在同类作品中数量增长，质量提升。由此，在当下的网络文学格局中，网络文学现实主义书写日趋主流。
二、创意写作助力浙江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创作转型
滥觞于美国哈佛大学、兴盛于爱荷华大学的欧美创意写作落地中国以来，至今已逾10个年头。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到现在的蓬勃发展，正如少年般的创意写作在中国愈显意气风发。10年间，国内已经有超过100所高校开设了创意写作及其相关课程，超过10所高校开始招收创意写作硕士研究生，并且在上海率先实现了创意写作博士学位点的突破，而浙江高校也在不断加大创意写作学科的建设，一直紧密结合着中国的深厚现实传统和哲学认知体系，力图走出一条独具中国特点的创意写作的路子。网络文学作为创意写作中国化最好的实践成果，是这一条路子的最美风景，浙江网络文学的发展是创意写作中国化的最好体现。相信随着高校引入创意写作的力度加大，浙江网络文学教育和网络写作的样貌也一定会继续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近年来，兴盛于中国并日益走向世界的网络文学正越来越明显地体现着中国化创意写作的特征。换句话说，网络文学正以它自己的卓越发展成为创意写作中国化的最好体现。在作家协会系统的强力介入和高校创意写作系统的大力加持下，浙江网络文学的创作也越发步入了现实主义书写的轨道，且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成绩。
仅仅从时间上来看，网络文学的发生与创意写作的引入并不同步。网络文学要远远早于创意写作在中国大陆的引入。在网络文学研究者看来，早在1998年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就开启了本土汉语网络文学“类型化、言情化、青春化、娱乐化的先河，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一次前所未有的奇观，吹响了汉语网络文学的第一声号角”。[5]1以此为标志，中国网络文学稳步强势发展，至今已逾20年。目前，浙江网络文学的创作和研究在全国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势头，各大网站纷纷推出网络文学精品力作，一批数量可观的网络作品成为影视剧争相改编的大IP。浙江网络文学受众群体庞大，吸粉优势不断增强。更为可喜的是，浙江网络文学还成功走向了海外，网络文学已经成为中国国家形象的对外展示窗口。为此，中国作家协会专门成立了网络文学工作委员会，浙江等地作协也纷纷成立了网络作家协会。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网络文学的繁荣正是由类型化写作作为支撑的，而类型化写作正是创意写作训练的核心模块。由此，网络文学可作为创意写作最基础的训练。在此意义上，就目前的中国写作教育而言，作为类型化写作的网络小说，是创意写作中国化的最好实践，也是创意写作教学的最可行路径。网络文学创作的门槛较低，非常适合作为创意写作训练的起步阶段。而实践也一再证明，作为类型文学的典型文类，创意写作教学通过网络文学来进行类型文学的训练，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随着网络文学的大发展，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高校也日益重视网络文学的创作和研究，把网络文学纳入创意写作的教育和研究视野，作为创意写作的一个重要分支和主要的研究方向。如今，越来越多的高校开设了网络文学课程乃至专业方向。比如，南京的民办高校三江学院就较早开设了网络文学编辑本科专业。上海视觉艺术学校则较早开设了网络文学本科教育。老牌高校华东师范大学虽然启动创意写作教育较晚，但在成立创意写作研究院不久，就把培养重点放在了网络文学作家上面，在一家大型企业的资助下，设立了巨额的专项培养基金，着力于网络文学的作家培养。而作为艺术类院校的代表，浙江传媒学院则联合浙江省作家协会共同成立了浙江网络文学院，并在已开办创意写作实验班的基础上，开始了网络文学与创意写作的本科教育培养。
从网络文学的长远发展和世界趋势来看，未来的网络文学作家基本上都要接受高校创意写作系统的学习。浙江的网络作家也不例外。如果说文学发展的一个趋势是越来越产业化的话，那么，最能体现这一产业化的就是网络文学了。网络文学从一开始就蕴含了巨大的IP转化价值，从文字到图像，从单一链到产业链，不断地打通文学下游通道。而创意写作并不仅仅满足于培养网络作家，还更多地着力于为整个文化产业发展培养具有创造能力的核心从业人才，为文化创意、影视制作、出版发行、印刷复制、广告、演艺娱乐、文化会展、数字内容和动漫等所有文化产业提供具有原创力的创造性人才。毫无疑问，这可以给网络文学的继续发展开拓更多的可行性。目前，中文学科就业前景不容乐观，传统中文专业不断受到挑战，以网络文学人才培养作为重要内容的创意写作以其宽口径、综合性、重技能的特点，在应对就业挑战方面有新的优势。
由此可见，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类型化写作是中国化创意写作的一种必然性和合理性的演变，且创意写作时代的到来，一定程度上打破了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截然二分状态，让写作者更畅通无阻地创作，突破因不知该走哪条道路而迟迟不敢下笔的“作家障碍”，甚至消除对通俗文学的歧视和文学的等级观念。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类型化写作能更快地帮助写作者熟悉写作模式、文章结构、情节套路，提供较为简单且正确的入门途径，帮助催生类型作家的成熟。在网络文学的门槛上，无论是“高端”的纯文学作品，还是“低等”的大众作品，题材的丰富性只会让写作者们放手大胆地创作，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作品不会与市场脱节，不会被读者抛弃。因此，对于创意写作来说，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类型化写作给了不同人群发声的机会以及传输着不同文化的价值观。
总之，无论是对于浙江的文学发展而言，还是对于浙江的高等院校的文学系来说，以网络文学为主要突破口，发展推动创意写作教育，是一个具有强大生命力的新的学科增长点，有志于此的浙江高校纷纷抓住机遇，全力打造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中国化创意写作学科高原，为浙江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写作提供了全新、有效的路径。
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书写不单单体现于网络作品题材的现实主义，还体现于网络作家创作手法的现实主义，更体现于网络作家作品精神的现实主义。在这三个方面，迥异于传统写作的新兴学科创意写作能给浙江网络文学带来深刻的启发，可以在浙江网络作家向现实主义写作转型方面发挥不可忽略的作用。
首先，创意写作的创作理念是写作家熟悉的生活，能把握的生活，印象深刻的生活，可以想象的生活。这样的写作理念无疑为网络作家的现实取材提供了强大支持。过去一段时期以来，浙江网络作家的写作偏好于架空现实，走的是穿越和玄幻的路子，许多作品向历史深处进发，有意无意地远离火热的现实和生活的现场，规避国家主旋律和民族大义以及民间吁求，这种“虚空”“高蹈”表面上是创作精神的远行与出走，而客观上却造成了浙江网络文学创作的类型愈来愈单一。在这一点上，创意写作可以有效地改变浙江网络作家现实取材的狭隘，从而走向辽阔的现实大海。
其次，创意写作在创作手法上可以为浙江网络作家提供更多的选择，无论是头脑风暴训练，还是工作坊模式的运行，都能在技术层面丰富浙江网络文学创作。熟悉创意写作的都知道，工坊制写作是创意写作的重要路径。工坊制度的好处是集中了参与工坊的所有人的集体智慧，这种集体智慧恰好是类型文学所需要的。如同影视编剧这个行当一样，好的作品常常是经过头脑风暴碰撞出来的。从早期的《渴望》《海马歌舞厅》，到近年来的《让子弹飞》《驴得水》，这些好的影视剧莫不是集中了众多作家的智慧，经过众人的反复打磨、反复推敲才成功的。而这些影视作品，也基本上都是现实主义的创作，都在一段时期引起了某种程度的轰动效应。而新近由上海大学创意写作学科带头人葛红兵教授领衔打造的十卷本长河小说《大宋江山》也采取了这种工坊制写作方式。无独有偶，浙江传媒学院创意写作中心也在教学中引导学生用工坊写作形式进行写作，目前也已经形成了一批成果。这些案例充分说明了创意写作的创作手法在类型文学上的高度适用，作为类型文学代表的网络文学自然也可以参照。
现实主义书写是中国文学的主流，这一从《诗经》开始的文学传统一直绵延至今，经久不衰。这当然和中国的历史和现实有关，也和中国人的精神生活尤其是人生观念、价值观念有关。任何文学样式包括浙江网络文学在内，必将继承这一传统。笔者相信，集题材、手法和精神“三位一体”的现实主义作品在浙江网络文学中一定会日益显现，并逐渐汇入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整体书写的洪流。
三、独具浙江特色的现实主义网络文学发展机制
浙江网络文学发展的根本原因，离不开浙江持之以恒培育网络文学现实主义发展的最优生态，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独具浙江特色的形式主义网络文学发展机制。这其中包括启动“网络文学引导工程”，成立全国第一家省级网络作家协会，成立全国首个中国网络作家村，举办首个中国网络文学周并永久落户杭州，联合浙江高校成立全国首家网络文学院，催生出一大批独领风骚的现实主义网络文学浙军，推动着浙江奔跑在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最前沿，成为中国网络文学现实主义书写的领头羊。
2014年年初，浙江审时度势，首开先河，以“吃螃蟹”的勇气，第一时间成立了全国第一家省级网络作家协会，从而让散落在民间的网络作家找到了官方组织。浙江网络作协成立后，浙江立即启动了网络文学引导工程，为网络作家建立活动基地、开展理论研究与评论、大力构建现实主义网络文学的发表平台、迅速启动现实主义网络文学创作和评选大赛、加强现实主义网络作家队伍建设、开展现实主义网络作家培训、保护网络作家会员权益等一系列服务，给网络作家以归属感。这其中，“网络作家体验营”让原本“宅”着的网络作家走出宅院，走进基层，接触火热的现实，在社会学堂、大地学堂汲取创作养分，有条不紊地引导网络作家走现实主义的创作路子。在此基础上，浙江率先开展了网络文学官方评奖和双年奖，倡导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写作，不但将网络文学从“草根文学”慢慢扶持为“主流文学”，而且使浙江的网络作家认同并转向了现实主义的写作道路。省里带头指方向，基层作协迅速跟进。于是，宁波市、慈溪市等基层网络作协纷纷成立，张扬起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写作的大旗。由此，浙江逐渐构建起省市县三级网络作协联动体系。目前，全省各地基本上都建立了网络作家组织，有的还把网络作家组织下沉到了县区和乡镇街道。不但成立了网络作协，有的还创新性地建立了网络文艺家协会综合体。新近建立的江干区网络文艺家协会就是其中一个典型。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为什么网络文学的春天会在浙江率先到来？这是一个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问题。浙江网络文学一枝独秀，当然离不开浙江自古以来的丰沃文学土壤，更离不开浙江一以贯之的政策扶持。
2016年，浙江《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实施意见》明确提出繁荣浙江文艺七大工程，其中，“实施网络文艺发展工程，打造全国网络文艺重镇”被列为浙江省政府重要工作，引导网络文学承担起“为时代画像、为岁月讴歌”的文学使命。在这一文艺发展工程的引领之下，近5年来，浙江网络作协会员共创作700余部、逾6亿字作品。其中，8部作品入选国家新闻出版署推介优秀网络文学原创作品，12部作品入选中国作协网络文学排行榜，《斗破苍穹》《甄嬛传》等作品还输出海外版权，浙江网络文学“走出去”的步履坚实稳健。
目前，中国的网络文学虽然和美国好莱坞电影等并提为新的文化奇观，但相比日本动漫、韩剧等文化现象，在IP转化方面仍任重道远。而这个问题在浙江网络作家村找到了破冰点。过去，网络作家没有渠道和资源，科技公司又找不到神秘的网络作家，致使双方信息不对称，IP转化合作困难重重。网络作家村的出现，弥合了这个断层。截至2018年5月，作家村实现版权交易收入超亿元，成为名副其实的“亿元村”，作家村也跻身网络文学优质IP的资源热岛。越来越多优质的文学作品衍生出不同业态的跨界精品，影响力和商业价值得到再次提升。作家村已有数十部现实主义的网络文字作品通过IP转化改编为影视剧、漫画及手游。其中，现实主义题材《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同名电视剧播放量突破11亿。
2017年，浙江顺势扛起网络文学研究的大旗——中国作协网络文学研究院落户杭州。至此，网络文学结束了其“野蛮生长”的时代，评价体系向纵深推进：一批网络文学界的权威专家聚集在研究院，共同探讨总结网络文学创作、产业、传播一体化，为网络文学作品评审、网络文学产业发展、网络文学现实主义书写及网络作家职称评审提供全方位支持。研究院是目前全国唯一从事网络文学信息发布与研究的权威机构，没有任何商业性质，从网络文学本身出发，注重现实主义正能量和正确导向。近年来，研究院以网络文学周为平台，通过开展网络文学国际论坛、网络文学年度奖和网络文学传播集会三大板块活动，推动网络文学发展步入现实主义良性生态氛围。
今年5月，2020中国国际网络文学周将在浙江乌镇举行。这是在中国网络文学周基础上的再升级，由中国作家协会、浙江省政府和杭州市政府共同举办，目前筹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中。中国国际网络文学周将以“讲述中国故事呈现世界精彩”为主题，包括成果展示、评价体系发布、中外对话交流、网络文化博览会、“外国友人看浙江”风采活动等内容。这是浙江网络文学向世界展示自己的良好契机，也是浙江网络文学现实主义书写风貌的最佳展示窗口。为此，国际网络文学周将立足网络文学，推动影视、有声、动漫等网络文学产业链的交流发展，打造国际化、世界性的网络作家交流平台、网络文学转化平台、大众文化展示平台、中国故事传播平台、文化产业链接平台，并进一步总结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成功经验，探索中国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道路，借鉴吸收国外大众文化创作、制作和产业发展的好经验好做法等。
浙江探索网络文学的脚步并没有就此停止，浙江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书写正在大展身手。为培养网络文学的作家队伍，发扬浙江现实主义文学传统，2019年年底，浙江网络文学院宣告成立。这是全国首家由公办高校和省级作协共同组建的网络文学教育机构。浙江网络文学院是以网络文学教育和培训、创作和研究为特色的新型文学院。学院坚持特色立院、质量强院、统筹办院，突出“特色性、时代性、实践性”，力争成为浙江省乃至全国高校网络文学教育领头羊，把“网络文学高地在浙江”的文章做足、做精、做深、做透，走独具特色的网络文学院建设之路。
从今年开始，浙江网络文学院依托浙江传媒学院，每年拿出30个招生名额，柔性招收网络文学与创意写作方向的本科生，打造科班出身的网络文学作家。网络文学院将集聚浙江网络文学各方面的优势，高扬现实主义写作大旗，会商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开发，突出网络文学理论研究与现实主义创作实践教育，成绩合格者授予网络文学与创意写作方向的文学学士学位。为此，学院开发建设了四个方面的课程模块，即创意激发课程模块+网络文学创作理论和实践课程模块+传媒素养课程模块+人文艺术素养课程模块。同时开展非学历教育，针对网络文学作家、网络文学编辑，由浙江省作协、浙江传媒学院、中文在线等三家联合，进行短期高端培训，由省作协发布培训计划，浙江网络文学院承办，作协和浙江传媒学院联合颁发证书。非学历教育以小专业形式进行高端培训，即开发一个围绕网络文学创作与研究的课程群，在形式上包括授课、研讨以及采风。内容主要包括人文艺术素养、理论研究、作家作品评论、IP开发。小专业提供菜单式和订单式两种模式，一种是为受训对象提供套餐，另一种是为受训对象提供课程群，由受训对象进行选择组合。
综上所述，省级政府主导、各方资本发力、网络作家集聚，众多高校联动，诸多因素联合，使浙江网络文学发展形成了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在此基础上也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网络文学发展机制。当下，浙江网络文化产业的价值转化链条已趋成熟，知识产权的全产业运作也日渐丰富。深耕现实主义的网文热土，浙江必将成为现实主义网络文学的重镇。
注释：
[1]业内聚焦网络文学：重心向现实主义题材转移[OL],https://www.sohu.com/a/270499246_100023701，2018-10-22.
[2]网络文学方兴未艾作者已逾1400万[N].东方卫报，2019-5-13，A01版.
[3]《网络英雄传I》喜获第二届网络文学双年奖银奖[OL],http://cms.itangyuan.com/html/company/2674.html，2017-11-06.
[4]柯桥日报：网络文学理性回归现实主义题材异军突起成新趋势[OL]，http://dy.163.com/v2/article/detail/D4E606MG0521JR9O.html，2017-11-29.
[5]欧阳友权主编.中国网络文学二十年[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
（编辑：moyuzh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