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亿海外读者为什么会被中国网络文学打动？
在近日举办的2023中国国际网络文学周上，中国作协发布了《中国网络文学在亚洲地区传播发展报告》。报告指出，2022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市场规模超过30亿元人民币，向海外输出网文作品16000余部，海外用户超过1.5亿人，主要覆盖北美和亚洲地区，亚洲地区市场约占全球60%，其中东南亚传播效果最好，约占海外传播的40%。
网络文学行业加速布局海外市场，“网文出海”规模不断扩大，机制更加成熟，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中国网络文学“圈粉”世界读者，成为越来越受关注的现象。1.5亿海外读者为什么会被中国网络文学打动？中国网络文学强势出海的背后，又有哪些人在默默助力扬帆？
网络文学作家：文化自信，带着故事走向世界
横扫天涯从事网络文学创作已经有16年了，《天道图书馆》是他于2016年开始创作的作品，小说主人公张悬穿越到了异界成为一名老师，脑海中出现神秘图书馆，他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刻苦学习的精神，获得了异界的认可，并由此叱咤风云。
小说传达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尊师重教的传统，2017年在起点国际（WebNovel）上线，先后被翻译成英语、德语、法语、土耳其语、越南语、韩语、西班牙语、印度尼西亚语、马来西亚语、印第语、菲律宾语等十几个国家的语言。截至2023年5月31日，《天道图书馆》英文翻译作品总阅读量1.79亿次，英文漫画版本总阅读次数600万次，85.8万读者收藏，82.9万读者评论。
“中华民族的文化特色加上正确的故事才是这本书成绩不错的原因，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只有文化自信才能向世界展示出更美好的自己。”横扫天涯认为，国外文化背景、生活习惯和国内不太相同，但文字和语言的核心内容没有变，感动我们的东西依旧存在，同样可以引起精神共鸣。更重要的是，优秀的故事无论到哪里都可以绽放光彩。“中华文明五千年有太多传承和优秀的故事，承载了太多人的智慧，把这些故事写出来，天然就会让人产生好奇与向往。”在《天道图书馆》中贯穿全文主线的孔师，就是以孔子为原型的，小说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老师为人师表，学生谦恭敬重，师生和睦，正是这样如同亲人的关系深深地打动了读者。
“很高兴，现在大家谈论起网络文学，已经不只是中国的网络文学，更是世界的网络文学。”阅文集团CEO侯晓楠介绍到，2017年，阅文成立海外门户网站起点国际，正式开启中国网文的规模化翻译，出海战略从1.0到4.0，也见证了中国网文从内容出海到模式出海、从文本出海到IP出海的产业迭代。
目前，起点国际累计访问用户已经达到约1.7亿，在推动中国好故事出海的同时，也将中国独创的产业模式带到了全球，培育起约34万名海外作家。在中国网文的影响下，许多海外作家成为了中国故事的“自来水”，在创作中也开始带着“中国风”。武功、道法等传统文化概念，熊猫、高铁等生活元素，都是海外作家擅长运用的中国符号。起点国际上读者讨论最多的中国话题，前五名分别是道、美食、武侠、茶艺和熊猫。网络文学开放的创作生态和互动社区，也为中国文化的交流与共创建立起了成熟的土壤。
行业舵手：网文出海，民族自豪感倍增
2023年是晋江文学城成立20周年。从2011年与越南合作方签订第一份合同至今，晋江已向泰国、越南、韩国、日本、马来西亚、加拿大、美国、俄罗斯、匈牙利、德国、巴西等十余个国家和地区、200多家合作方输出了4200余部作品，涵盖12个语种。
晋江副总裁胡慧娟介绍到，晋江在东南亚国家输出的作品量占网站输出海外国家作品的70%，目前东南亚网文发展较好的国家，以泰国、越南、韩国、日本等为主。这些国家有良好的阅读及为文学娱乐消费的意愿，此外，它们的文化背景和中国更为相近，读者更喜欢中国的历史文化，接受起来也更容易。
“我们发现，玄幻、仙侠、穿越时空、宫廷争斗、江湖侠义等作品会更多受到日本、韩国、泰国、缅甸等国家版权方的青睐。浪漫和情感描写是吸引读者的重要元素，爱情题材在东南亚地区一直备受欢迎。近些年来，科幻、恐怖、推理、悬疑等更原本受欧美市场关注的题材也开始逐渐受到了东南亚国家和地区读者的欢迎。”从晋江的出海实践还可以观察到，在阅读方式上，东南亚国家或地区的读者仍保有较好的实体书购买意愿，输出到相关国家的实体书版权经常一经上市就断销。另外，移动设备和手机支付的高度普及，也为电子版权的输出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尽管如此，开拓东南亚本土版权市场时也避不开语言障碍的问题。目前版权输出合作方多采用双人翻译制度，由本土翻译人才进行翻译的同时，聘请当地熟悉网文的中国留学生，双向进行文本翻译和校对，在内容体现上更贴近于原著，但这样的翻译模式成本很高。胡慧娟说到，目前AI翻译较好的模型以英文为主，泰语、越南语等小语种的智能翻译尚未成熟，但她相信随着市场需求的增加和技术迭代，效率更高、质量更好、成本更低的翻译模型很快会出现。
点众科技市场总经理王燕坦言，点众科技从事网络文学行业已经11年，虽然内容体量不算庞大，但非常重视做精品，海外业务也已经涵盖16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过这些年的海外传播实践，王燕最大的感受就是“非常困难”,但“非常自豪”。
早期探索走了很多弯路，每一个国家运营和测试的成本不同，和国内读者喜欢的类型会有所差异，翻译也可能不吻合当地读者阅读习惯，再加上国内运营和海外业务、用户远程办公的偏差，点众科技投入了大量的成本去尝试和探索。“我们的领导层都很有爱国情怀和文化情结，觉得再困难都要做，我们还会邀请优秀的海外作者到中国总部来交流，就是想让外国人知道中国其实非常好。”王燕说到，有不少海外作者通过点众Webfic写作提高了收入，与中国有了更多实际的交流和往来，改变了曾经的认知偏见，这让他们的团队感到了深深的民族自豪感。
先驱者：勇于开拓网文传播蓝海
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用户主要覆盖北美和亚洲地区，亚洲地区市场约占全球60%，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可能存在更大困难的地区是“无人区”。
欢澄互娱创始人李婧敏的团队关注到阿拉伯语地区的网文市场。阿拉伯语现为18个阿拉伯国家和地区的官方语言，以阿拉伯语作为母语的人数超过2.6亿人，全球范围内的使用者总计突破4.4亿人。由于阿拉伯世界拥有相对独立和独特的文化、宗教和语言，中国网文在阿拉伯世界的出海有比较大的难度。
他们做了早期的“试水”。阿拉伯语地区有口述分享知识和经验的传统，团队就安排了故事主播以口述的形式讲述了《微微一笑很倾城》《何以笙箫默》《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庆余年》等小说的剧情。“我们发现，听众对小说情节很感兴趣，也有较强的代入感。女性作者对《微微一笑很倾城》和《何以笙箫默》两部言情题材的接受度非常高；男性对历史题材和英雄主义主题作品更感兴趣，《庆余年》也受到当地男性听众的欢迎，他们对比较陌生的世界观和不同文化的表现方式有较强的接受度。”有了中国网文能被接受的基础，团队就可以在网文翻译、改编短剧、改编游戏等方面深化尝试。李婧敏期待，有一天能打开阿拉伯网文市场的大门，与阿拉伯读者分享更精彩的中国故事和文化。
除了地域开拓，网文的海外传播同样在形式上求新求变，和雅文化负责人金光国关注到在日本做条漫传播的机遇。
金光国认为，中国IP的核心是网文，日本IP的核心是漫画，由此孕育了两种市场。他通过调查方发现，日本的网络漫画市场发展比较迅速，每年平均递增30%，其中网络漫画的市场大概是200亿左右，占整体电子书市场的83%，文字型的网络小说只占11%。在他看来，这说明日本的网络漫画市场远大于网文市场。如果直接以作品翻译的方式在日本推广网文，市场小，翻译费高，得不偿失；他认为，网文在题材、文化属性、产能上适合做条漫，以条漫形式进入日本市场有较好的机会。
日本的网络漫画主要有黑白页漫和彩色条漫两种形式。前者是纸质版黑白的页漫扫描到网络上发行；条漫是彩色的，适合手机阅读，有更好的视觉冲击力。在日本，尽管网络漫画发展迅速，但条漫品类发展非常滞后。而中国网文数量庞大，具有故事性优势，玄幻、热血、恋爱等题材适合制作条漫；产能方面，中国的网文和条漫的制作也有着流程化、工业化的成熟模式。发挥网络文学内容优势，加强对日条漫传播，将以新的增长点助力网文出海规模的扩大。
对于网络文学出海的现状和未来，很多网文研究者也在持续关注并抱有很大期待。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李玮认为，中国网络文学一方面表现出多方面汲取世界优秀文明，呈现出对于古今中外文化的开放性和包容性；另一方面，在书写新时代，讲述“新世代”的生活经验和观察思考，拥抱数字化思维的创造力等维度也展现出了先锋性的引领倾向，比如后人类、循环时空、平行宇宙，在时空设定等新体验和表征尤其值得关注。
尽管当下人工智能、数字技术正在冲击或改变着人类的文明进程，国际文化产业竞争也愈加激烈，在新的数字文明语境下，谁能掌握文学的想象力，谁就能掌握文化创造性的角逐和争夺。李玮相信，中国网络文学不会只满足于出海数量的增加，精品意识也会逐步增强，越多越多优质的网络文学作品和IP转化产品将会出现。
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表示，从文本出海、IP出海、模式出海到文化出海，网络文学将中国故事传播到世界各地，日益成为世界级文化现象。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将也进一步加强引导精品创作，扩大海外传播，用网络文学的高质量发展为文化强国建设作出贡献，展示中国文学新气象，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
中国网络文学能在国内以它的活力和想象、元气和能量打动5亿读者，也同样能在各方力量的努力下，在海外以各种各样生动、活泼的形式，受到更多人的喜欢。对晴空呐喊，向黑夜取暖，我们共同期待中国网络文学更好的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