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度少儿 创作综述
引言
2020年度,从创作数量来看,少儿科幻继续保持稳中有升的总体态势。据不完全统计,各出版单位本年度新出版原创长篇少儿科幻作品60余部,各期刊杂志发表短篇少儿科幻作品100余篇,而各大学学报、文艺评论期刊杂志发表的与少儿科幻相关的评论30余篇。
随着20世纪80年代“清污运动”对科幻文学造成的负面影响逐渐消弭,少儿科幻逐渐淡化或剥离科普教育功能,更多强调科幻场域下的文学性和审美性,姑且称之为“文学型少儿科幻”。科幻理论研究专家、中国首位托马斯•D•克拉里森奖得主吴岩的少儿科幻新作《中国轨道号》,是本年度该类型的扛鼎之作。
科普型少儿科幻承继“十七年时期”的少儿科幻传统,“寓科学于文学”,将相关主题的科学知识融入故事中,以期通过文艺作品的载体形式,达成传播科学知识,弘扬科学精神、科学思维,以及形塑科学人生观的功能价值。极地科考专家位梦华的《暗物质探索者》和周保林的《蛟龙少年科考队》分别围绕暗物质、黑洞、宇宙大爆炸等天体物理学理论知识和嫦娥九号、超级高铁等中国当今先进科技成就展开精彩的故事,可视为本年度该类型的代表作。
此外,还有一种被称为“泛科幻”或者“科幻文艺”的超文本也值得关注。这主要包括科学幻想和奇异幻想相结合的“强力幻想”作品,以及科学幻想与童话幻想杂糅的科幻童话、科技知识与童话幻想交织的科学童话或科普童话等。这类作品在保持和彰显了少儿科幻诸多特质的同时,大大溢出了传统少儿科幻的边界,为少儿科幻文类的发展带来了积极的变量。《中国校园文学》推出的短篇科幻《客星遗稿》等作品,是本年度该类型的优秀之作。
下文将从上述三个方面,对本年度少儿科幻创作成果做大致检视。
一.文学型少儿科幻:
典型题材的再挖掘与新题材的探索
1.超能力题材
超能力题材是少儿科幻中长盛不衰的一大流脉。它契合了少年儿童张扬自我意识、拓宽自我边界,进而通过阅读获得对现实性无能的补偿和对出类拔萃的想象的心理需求。新锐作家刘琦的《超能少年》和少儿科幻作家超侠的《超侠小特工(第二季)》是本年度比较有分量的超能力题材作品。
《超能少年》以一座虚构城市“科市”为背景,讲述了3个少年苏远、陶小轩和莫雪遭遇邪恶“纳米博士”的绑架,在挺身反抗时遭受核辐射,却由此意外获得超能力。从此,他们组成秘密的超能少年团,进行各种精彩的冒险。
《超侠小特工·第二季》延续其第一季的人物设定和脑洞大开的情节设计,以其诙谐幽默的语言风格,讲述了风靡世界的水怪传说、神秘莫测的彗星蛋故事和惊险刺激的恐龙与异虫之战等,保持了辨识度很高的“超侠式风格”。
综观这类超能力题材科幻小说,会发现它们拥有一些明显的共性:主角意外拥有了某种超能力;大反派的存在为主角的超能力提供了“用武之地”,并为“遭遇坏蛋—打败坏蛋”的情节冲突模式提供支撑;语言简洁明快,采用快节奏叙事;故事带有浓郁的传奇色彩,充满高燃、热血的基调。
另一方面,部分作品中存在对西方同类文学和影视作品的简单移植,如将人物的“成长”归因于某种充满偶然性的意外,搁置了对它的存在合理性的阐述和思考,由此弱化了逻辑真实性,也必然简化了人物形象。如何创造出深入人心的“中国式超人”的文学形象,有待从事该题材创作的作家们的探索。
2.异人题材
外星人、克隆人、机器人等题材的少儿科幻作品同样深受少年儿童读者喜爱。这与少年儿童对“自我”与“他人”的关系界定与认知相关,并为之提供了一种迥异于其它儿童文学门类的宽广维度:将日常生活经验中的“他人”扩展到可能以不同生命形式存在的“异人”。
在传统科幻文学与影视作品中,外星人作为一种不可知的异己力量,往往以侵略者的邪恶面目出现,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性恐惧心理的集体宣泄。这种外星人的刻板印象,也影响到少儿科幻创作。柯梦兰的《异兽觉醒》讲述未来世界中,外星兽人利用结界空间入侵地球,被地球人打败的故事。吕皓然的《食星兽》用诙谐的笔触描述了“食星兽”一步步像地球逼近的故事,展现了人类在末日之际的众生百态。
在另外许多以外星人为题材的少儿科幻作品中,对外星人的赋形则秉承《ET外星人》的设定,在这些故事中,作者赋予外星人以“高级”和“友善”的形象特征,营造有情的宇宙观。
随着机器人、人工智能日益影响大众生活,它的魅惑色彩逐渐褪去,不再以“未知的恐惧对象”,而是以人类生活助手的形象出现。相关主题的少儿科幻作品往往围绕机器人的自我意识和人机关系展开故事。李希军的《再见,兵果》讲述了一个即将被销毁的机器人阿沙与人类小伙伴兵果之间难舍难分的情感故事。刘芳芳的《他是我爸爸》讲述的是一个男孩与“机器人爸爸”的情感冲突的“特殊父爱”故事。为了让弥补外孙缺失的父爱,外公送了男孩一位机器人“爸爸”,男孩经历了从心理拒绝到对行动抗,再到反省愧疚,最终释然接受的心路历程。
成人科幻作品对机器人的自我意识和人机关系的思考比较深入和复杂,而在少儿科幻作品中,社会伦理规则(机器人三定律等)往往让位于情感规则(爱的赋能),作品因此被赋予了温暖的情感温度,适应了少年儿童读者对“爱”与“陪伴”的心理需求,上述作品即鲜明体现了这一点
相比之下,张潇的《曼努埃尔之歌》在这方面有一定新意。这是关于地球上最后一个机器人和最后一个人类的故事,背景宏大而悲壮,叙事角度独特,以“我”和“曼努埃尔”两个视角的对话开始,随着故事徐徐展开,两个视角最终合二为一,并揭晓谜底。如何在少儿科幻创作中寻求叙事手法的创新,突破书写人机关系的常见创作套路,本作或许能带来些许启迪。
3.超时空冒险题材
冒险是儿童文学中长盛不衰的一大主题。一方面,作为一种情节元素,冒险已经渗透到各类儿童文学作品中;另一方面,作为一种独立性的题材,冒险故事已经形成特定的创作模式,并涌现出诸多儿童文学佳作,如《鲁宾逊漂流记》《格列佛游记》等。阅读这类冒险故事,能让少年儿童在未经验的状态下释放冒险冲动,进行“模拟人生”的游戏。
但在经历过数百年的发展后,传统冒险故事逐渐面临创作资源枯竭,创作模式雷同化的危机,科幻文学的兴起则为这一题材创造了一个新的发展契机,从传统的侦探冒险、自然冒险、童话冒险转向“跨时空冒险”。根据故事主要的发生背景,我们可以将这类作品做一比较简单化的分类,大致可分为太空冒险、地球异域冒险和“穿越冒险”等。
科幻作家江波在本年度推出“无边量子号”系列第二册《惊变》。故事以一场全球性毁灭为背景展开,人类被迫离开已经被人工智能“艾博”所操控的地球,进入茫茫太空。少年李子牧和他的同伴们登上了无边量子号,由此,一个青少年版本的太空奥德赛故事在浩瀚深空的舞台上徐徐展开。
太空冒险题材涉及到天文、航天、计算机等相关学科知识,如果没有扎实的知识储备,对这类题材的写作极容易滑入类似《星银岛》的科幻童话式窠臼。江波丰富的科幻创作经验在本作中得以娴熟运用,世界观设计恢弘壮阔,无边量子号类似一个移动星体,少年们的冒险故事以此为舞台展开,由此构建了一个“星辰彼岸的技术世界”。同时故事采用通俗文艺的创作手法,闯关游戏式的情节设置模式推动故事螺旋式发展,带给读者酣畅淋漓的阅读体验。
相对太空冒险作品的数量稀少而言,地球异域冒险的作品则比较多见。从创作资源的角度来说,一则我们对地球的了解更加真实和直观,可以为小说中的幻想情节发展提供坚实的现实支撑,较容易营造幻想故事背后的逻辑真实氛围;二则人类对地球的了解和探索仍未完成,浩瀚的海洋,人迹罕至的群山、孤岛,以及各种来历不明的神秘事物等等,为冒险故事提供了绝佳的素材。
左文萍的“少年原野科幻探险系列”以人物成长为着力点,让主人公“原野”经历一次次冒险:云南蝴蝶谷、广西天坑,或者虚构中的落虹城、环形岛,并收获成长的启迪。石黑曜的《异域惊奇系列》是以孤岛为背景的少年冒险小说。主角王凯、朱浩然等一群初中生参加了一次夏令营活动,不料一场地震将夏令营地所在的山岭变为孤岛,离奇的冒险故事由此展开。该作承继了典型冒险故事的创作模式,以一个接一个精彩的悬念推动故事螺旋式深入发展,每一个悬念的解决又引出更大的悬念,这让作品能够吊足读者的胃口;而科幻元素的密集出现,让这场冒险最终与宇宙终结、人类毁灭发生了关联。
贾煜的《幻海》是一部海洋冒险题材的儿童科幻小说。故事开头设定了全球陆地被淹没,人类重返大海的“未来水世界”场景。之后,三个少年进行海上历险,寻找“最后的大陆”的情节也就顺理成章。
如上所述,冒险故事的悠久传统既为该题材科幻创作提供了深厚的积淀,某种程度上也成为这一题材突破的障碍,作者容易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沿袭传统中的某些桥段或者情节,比如二男一女的团队合作模式,打怪升级的情节模式等。至于对影视作品创意的简单挪用,则更是需要警惕之处。
4.生态环保题材
生态题材书写承继科幻文学中久已有之的灾难写作传统,成为近三十年科幻文学中不可忽视的一大流脉。意大利科幻作家弗朗西斯科·沃尔索的“太阳朋克”三部曲,美国科幻作家保罗·巴奇加卢皮的《发条女孩》,以及日本作家藤崎慎吾的《萤女》,都是其中的代表作。这类作品在不同的世界观下进行生态思想实验,以探讨人与其它物种、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而揭示生态危机的根源,探析生态危机的解决路径,故事中往往隐含着强调自然与技术以平衡、互利的关系共存的美学形态。
生态科幻小说的发展,也影响到中国少儿科幻创作。何涛的《后山历险记》、李建云的《西域迷踪》和赵华的《地球守护者》均是本年度比较有代表性的生态题材作品。
《后山历险记》讲述了一家科研机构研究出利用远古细菌来治理塑料污染的故事。受到短篇作品这种体裁的限制,故事并没有在情节和思想主题方面充分展开,而是凸显了其核心主题:对通过新技术来保护环境的畅想。
《西域迷踪》(上下册)讲述的是可可西里失火的天堂,藏羚羊迷失的精灵。由于盗猎分子疯狂猎杀,藏羚羊濒于灭绝,科学家在森林警方的护卫下对其进行抢救性保护,各路人马齐聚可可西里,展开了一系列扣人心弦的故事。
《地球守护者》系列灵感来源于切尔诺贝利核泄漏事故和咸海干涸等重大生态危机,在少年探险小说的故事框架下,将作者一贯擅长的外星人等情节元素,和对底层人物真实生活状态的关注的人文情怀巧妙融入其中。本作将地球生态危机和外星文明相关联,从宇宙和谐共生的角度进行叙事,是一定的突破性。
生态题材少儿科幻作品的存在,有利于引导少年儿童读者认识到环境破坏的巨大灾难,初步形成和谐的环境伦理,有其重大价值。但这类题材的书写如何超越对环境灾难问题的传统思考模式,如何与少年儿童读者的生命伦理产生更紧密的联系,仍然有待进一步思考。
5.技术畅想题材
科幻小说区别于其它文学类型的特质之一,是其文学基因中天然带着对未来社会发展的展望。在成人科幻中,这涉及到对未来社会的思想实验和技术性思考。而在少儿科幻中,其最主要的功能价值是引起小读者对科技和社会的关注,以及普及科学知识与科学思维。一代少儿科幻经典《小灵通漫游未来》,其情节架构就是建立在对未来社会各种技术发展成果的畅想和呈现之上。这种流脉一直延伸到当前的少儿科幻创作中。
徐彦利《永生的劳拉》是一篇畅想永生技术的短篇作品。故事描写了永生人劳拉在这个世界上的种种经历,以及她如何完成对自我的发现,并最终如何对被外界设定好的命运做出抉择。小高鬼的《时光里》是一篇关于生理时间暂停术的短篇作品。基因再生科学家“土豆张”发明的黑科技产品帮助患病的阿悠康复,但随着这项产品被全民追捧,事情开始失控了。贾飞的《奶奶的霸王龙保姆》则是一篇通过基因改造复活远古“萌兽”的故事。人类复活了霸王龙,却根据它“丑萌”的外形特征,将之改造成宠物,成为老年人的保姆,故事充满奇趣色彩。
凌晨的《爸爸的秘密》是一篇关于脑科学和外星球开发技术的作品。主人公田星宇对数月没回家的爸爸的身份产生怀疑,偷偷进入爸爸工作的公司,结果发现自己对爸爸的各种猜想都不正确,爸爸正通过脑电波指挥土卫六的甲烷海洋中的纳米机器人,进行环境改造。
和叶永烈时代不同,今天的作家们对技术畅想题材的书写,早已跳出了乌托邦情结,注意到了技术发展的多重影响,也包括技术畸形发展带来的危害。这对于生活在技术时代的少年儿童读者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上述作品均不同程度体现出这一特点。
6.新题材、新写法的探索
作为一种介于科幻文学与儿童文学之间的“跨界文学”,少儿科幻在来自不同维度的力量的交织碰撞中,逐渐形成开放性的价值体系。许多少儿科幻作家在非类型化领域持续探索,使得这一文类的边界日渐拓宽。本年度有几部非类型化少儿科幻作品,因其对新题材、新写法的探索而值得关注,包括《中国轨道号》《海神的宫殿》《寻找飞行国》和《地球重生》等。
《中国轨道号》是科幻理论家吴岩在搁笔多年后重返少儿科幻创作领域的新作,因其丰富的言说品格而引起广泛关注。这是一部建立在作者私人记忆基础上的童年故事,一本“假想的自传”。作者采用架空历史的叙事模式,描写了20世纪70年代的儿童“小岩”和他的伙伴们在空军第六军事装备研究所(军装所)部队大院的童年成长经历。而中国第一艘载人飞船的发射则成为那段“假想历史”中的重大事件,改变了那群儿童的生活。
架空历史是科幻文学中一种比较成熟的创作模式。菲利普·迪克的《高堡奇人》和中国科幻作家韩松的《火星照耀美国》,都采用“反转历史时空”的写法。但在少儿科幻这一文类中,鲜少有成功的尝试。从这个角度看,《中国轨道号》大大拓展了少儿科幻所能达到的高度。
本作的科学色彩浓厚,溶液计算机,皮层通信,捕捉红微子、空间扭力矩等科学描写和科幻设定随处散落,恰到好处地释放出科幻特有的“惊奇之美”。更重要的是,作者通过对这些科学元素的绝妙调配,营造出一种独特的儿童成长环境。在“儿童本位”叙事语言的编织下,科学潜移默化地参与和融入儿童的心灵成长。
马传思的《海神的宫殿》讲述了田小羽兄妹在宋爷爷领导的海洋未知生命研究团队的陪伴下,出海追踪一种被称为“太岁”的神秘生物的故事。故事的科幻核心设定是海底世界光怪陆离的奇景与海洋智慧生命的成型,在此基础上,航海知识、海洋生物、深潜工具等小读者十分感兴趣的科学元素串珠其中,在想象力的渲染下,共同描绘出一幅绚烂的海底世界图景。
《海神的宫殿》保持了作者创作中一贯的诗性审美特质。不论是作品中反复出现的“海水洗岸浪飞花,野荒伫久亦是家”,还是对海上落日的自然景物描写,对海底宫殿的科幻想象场景描写,以及人物心迹的吐露,都让作品自然散发诗性的魅力。更重要的是,本作力图从本土文化中寻找科幻创作和创新的灵感。田小羽兄妹最终抵达的“海神的宫殿”,是一隅极具本土特色的“亚特兰蒂斯”;而该作通过“太岁”这一概念聚合度极高的符号来命名未知海洋生物,既是对后文海洋文明雏形的影射,又是对本土文化的一次再演绎。
小高鬼的《寻找飞行国》讲述了一群少年探秘师根据古书记载和历史线索,去探寻奇肱国的冒险故事。从题材上来说,本作属于典型的超时空冒险故事;从叙事角度来说,也采取了这类题材的典型创作手法——通过游历探险模式展开叙事。但本作的亮点在于对历史文化的的再现和诠释。想象中的先进科技与丝绸之路的细腻景致相互交织,生发出别样的陌生化美感,对历史细节的再现、对文物宝藏的描绘,甚至是对一种地方美食的刻画,都可以感受到作者落笔时肩负的使命感。对“飞行”的向往贯穿民族想象的全程,公输班等先辈的匠人精神转换为中国少年的正义勇敢,在科学幻想的加持下,描绘出了别样的天地。
另外,科幻作家胡绍晏的《地球重生》,讲述了一群太空移民重返地球,在对地球“原住民”的探索和对团队中的阴谋的揭穿中步履维艰。本作的故事架构和立意颇有《遗落的南境》等“新怪谭小说”的风范,同时又巧妙融合了“太空歌剧”式的太空冒险元素,凸显出作者力图向西方科幻最新发展流派寻求资源的努力,给国内少儿科幻创作带来一股新意。
二.科普型少儿科幻的老树发新芽
对于少年儿童读者来说,阅读科普型少儿科幻作品不仅能享受阅读的乐趣,还能增知益智开眼界,值得大力提倡。但优秀的科普型少儿科幻作品创作难度并不低,需要在趣味文学故事讲述和专业科学知识呈现之间找到平衡点,不单是故事的讲述要立足“儿童本位”,还要将诸多有益、有趣的科学知识巧妙和有机地隐藏、穿插于其中。《暗物质探索者》和《蛟龙少年科考队》《夺命神秘岛》比较成功地实现了上述目标。
《暗物质探索者》是著名极地科学家位梦华的少儿科幻代表作。该作通过奇幻、大胆的想象构建起一个神秘的“暗物质世界”,故事描写了科学家黄远博士和爱斯基摩男孩“摩根”在这个神秘世界的探索经历,巧妙再现了古代爱斯基摩人在严酷自然环境中艰难求生的历史场景,也对爱斯基摩人、北极以及全人类的未来作出了思考和展望。更重要的是,作品以想象力为经纬,将暗物质、宇宙大爆炸、宇宙黑洞、超级基因等现代科学知识串珠成线,由此实践向少年儿童读者传递科学知识、科学精神的科普教育功能。
周保林的《蛟龙少年科考队》是一部太空历险题材的科普型少儿科幻作品。作品讲述了邪恶的砰砰博士劫持了空间站的物资补给飞船,空间站的十八名航天员即将失去补给。最终,“蛟龙少年科考队”来到太空,成功挫败了砰砰博士的邪恶企图。作品以中国自主研发的前沿科技成果如“嫦娥9号”、“蛟龙8号”、超级高铁等为故事发生背景。除了诸多科学原理与知识的普及,作品中也有基于科学知识的奇思异想:穿着笨重的航天服如何解决尿尿问题?太空放屁是否可以随心所欲?太空行走的初体验如何?怎样捕获太空垃圾?奇妙的翘曲引擎技术怎样轻而易举地连通两颗星球的空间等等。
少儿科幻作家姜永育在本年度推出了《夺命神秘岛》和《惊魂怪异洞》。其作品以作者一贯擅长的地理学、气象学知识等自然科学知识为背景,在充满科幻、悬疑、冒险等探奇元素的故事情节推进中,糅合相关自然科学知识,更凸显以知识和技术揭开大自然神秘面纱的科学思维。
综观本年度科普型少儿科幻作品,数量还不够多,能更加深入和全面地反映当下前沿科技成果,特别是中国科技发展创新成果的作品更加稀少。这固然与作品受众的知识结构和阅读期待有关,但从这一文类的自我超越与提升的角度来说,不得不说是某种缺憾。
三.枝蔓丛生的泛科幻
作为幻想文学门类中的成员,科幻和童话虽然都带有浓郁的虚构色彩,但两者在文本呈现、逻辑思维模式等方面均有明显区别。而科幻童话作为立足于两者之间的一种亚文类,核心特征是极度张扬的幻想性,这与儿童读者充满拙趣而非逻辑性的思维方式息息相关。也因此,优秀的科幻童话往往以其张扬而稚拙的想象力和趣味性,走入儿童读者的心灵世界;以其看似荒诞实则有情的故事发展,温暖孩子的童年。
夏商周的《霍金的地球少年》是一部典型意义上的科幻童话。故事讲述了300年后的地球进入无法解释的“魔幻时间”,怪事迭出,地质灾难频仍,气候剧变无常,人类以为“霍金预言”即将成真,在疑惧中开始奋力自救。十岁少年宙娃踏上了寻找12只乌鸦和秘密通道的征途。途中,宙娃奇遇不断,甚至变成金属融进机器狗的大脑,卷入了200年前人类和机器人的大战....本作在科学幻想与童话幻想之间自由游走,以张扬的想象力,书写了一个少年超时空冒险的奇幻故事。
章鱼的《奇幻章鱼国》同样是一部科幻童话作品,讲述一群阳光少年在神秘的国度“章鱼国”中的种种奇遇:会说话的自行车居然是“外星科学家”,垃圾箱里的对话居然牵出垃圾王国的一宗谜案,食物居然会像人一样说话和思考……
如果说,极度张扬的想象力导致科幻童话属于一种“深度幻想型”文学,那么紧紧围绕某种科学知识展开故事的科普童话,则属于“低度幻想型”文学。如何将系统、完整的科学知识巧妙融入故事之中,非常考验作者的功底。少儿科幻作家超侠的短篇《疫剑诀》就是一篇比较典型的科普童话作品。
该作讲述了“新冠病毒”兄弟从共闯人体星球到同归于尽的故事。“弟弟”在“攻城掠地”中性情发生变化,不愿再同“哥哥”一起破坏人体星球,最后为了结束“哥哥”的杀戮,主动与他同归于尽。作品以“我”的第一视角来描写新冠病毒,角度新颖而大胆;从故事发展来看,人体与病毒的对抗,被写出了“星际战争”的味道。
作为一种虚构写作,科幻文学更多是在对“他者”和“异域”的遥想中,以影射等方式曲折介入现实。是否存在另外的可能,让科幻写作也可以更及时和直接地回应和观照现实生活?这篇在新冠疫情给人类生活造成严重影响的背景下创作和发表的作品,为之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
连城的《客星遗稿》则是一篇在科幻与奇幻的边界间游走的强力幻想作品。小说以“我们的祖先与外星人有过接触吗?”为基本科学设定,把传说一步步转化为真实可感的情节内容。从琉璃海观星台的环境描写,到司空老人的遗稿和遗愿,从客星每36年冬至前后的降临,到客星和客星人奇异的样貌,从最初的好奇和猜测,到置生死于度外、以残年一窥客星世界的殉道精神……在科幻创意的推动下,人物性格情怀、小说主题思想得以彰显。
结语
综观2020年度国内少儿科幻创作成果,我们发现,题材同质化现象有所改观,形式创新方面也有所突破。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独特个性风格的作家力量的进入,少儿科幻的创作格局将得以进一步拓展。
作为一种跨界文学,少儿科幻是在“儿童性”和“科幻性”所形成的张力中逐渐彰显出其核心审美特质,一方面需要有“立得住”的科幻创意和具有逻辑自洽性的世界观,达成惊奇、疏离、震撼的审美效果,并实现“智趣”和“理趣”的价值旨归,即能成功激发和引导少年儿童读者的好奇心、想象力和理性思维能力;另一方面需要重视作品的“童趣”和“情趣”,即能通过精彩活泼的故事,灵动跳脱的叙事语言和方式,使小读者在享受阅读乐趣的同时收获情感的温暖和心灵的成长。如何让这种张力在文本中得到更好的呈现,是中国少儿科幻创作水准进一步提升的关键。此外,如何在科幻的特定时空中,更精准和及时地反映当下少年儿童现实生活情境和精神生活内容的变化,也是少儿科幻创作者们需要思考和探索的问题。
选自《中国科幻发展年鉴 2021》,本文略有删节
作者简介:
马传思,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少儿科幻文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