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夫•托尔斯泰《复活》
列夫•托尔斯泰《复活》内容概要
农奴之女马斯洛娃是贵族青年涅赫柳多夫姑母家的养女兼侍女,在16岁时被涅赫柳多夫诱奸,怀上了小孩后被姑母赶出家门,最终走投无路,跌入了妓院的火坑。十年后,马斯洛娃被诬告为杀人犯,受审时涅赫柳多夫恰巧是陪审员,他明白她的堕落是他一手造成的,决心以行动赎罪,为她的案子到处奔波。最后,两人都懂得了生活的真正意义,精神走向复活。
列夫•托尔斯泰《复活》赏析
这是一部宣扬人性美、批判现实罪恶的作品,是“托尔斯泰主义”的艺术解构。作品通过涅赫柳多夫和马斯洛娃的人性中的善的复苏来成全作家心目中的理想人民和乌托邦幻想,并以清醒的现实主义无情地撕毁了统治阶级的假面具,深刻地揭露了沙皇俄国的黑暗腐朽,其批判的深刻和火力的猛烈在俄国文学中,堪称首屈一指。作品的情节比较单一,主要围绕涅赫柳多夫和马斯洛娃的关系串联各个事件与生活场景,但是内容却丰富深刻,阐述有力、紧凑而富有戏剧性。
男女主人公都经历了纯洁———堕落———复活的精神历练。男主人公涅赫柳多夫是作家塑造的忏悔贵族的典型,他本来是一个善良、有理想、有美好追求的青年,但进入军队和上流社会后,他的这种纯洁和朝气遭到同事、亲友的嘲笑和不解,在周围污浊环境的影响下,兽性的一面战胜了人性的一面,他成了一个放荡的军人,过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生活。最终抵制不住欲望的驱使,诱奸了曾经真心爱恋过的马斯洛娃,随后又将她抛弃。直到十年后在法庭上遇到马斯洛娃,看见她由于他的过错而遭受的悲惨遭遇,他的沉沦已久的人性才慢慢地苏醒,他被自己内心的恐惧、悔恨所震慑,萌生出沉重的负疚和忏悔感,道德和精神的力量战胜了他内心深处利己主义的一面,他开始为减轻马斯洛娃的刑罚而四处奔走。随着奔走的深入,他逐渐看清了整个国家机构和社会制度的罪恶,强烈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可耻而又丑恶,丑恶而又可耻”。他感到自己有罪,并决心赎罪,他要跟腐烂的环境决裂,以获得新生。这种忏悔贵族曾出现在托尔斯泰不同时期的小说中。从《一个地主的早晨》中的涅赫柳多夫,《哥萨克》中的奥列宁,《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列、皮埃尔,《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列文,再到本文中的涅赫柳多夫,体现了托尔斯泰的“自我反省”式人物的探索与发展,凝结着作家在精神上的深刻思索,带有作者本人思想发展的烙印。而《复活》中的涅赫柳多夫,其忏悔力度和批判深度无疑超过了作者以前写过的任何一个人物。
女主人公马斯洛娃本来是涅赫柳多夫姑母家的半养女、半奴婢,十六岁的她天真可爱、心地善良,眼睛常常快活得发亮。但当她被涅赫柳多夫玩弄导致怀孕,并被赶出家门后,就一步步走向堕落。她也曾试着靠做女仆挣饭吃,可是屡遭调戏以至强暴,又不适应过艰苦的洗衣工生活,为了不致饿死,她也就只剩了一条路可走———出卖色相。在涅赫柳多夫的真心忏悔与拯救下,特别是在监狱中接触了政治犯后,她慢慢恢复了廉耻感,树立了自尊心,最终彻底摆脱了原来的卑俗趣味和生活习气,重新变成了一个会思考的人。最后她嫁给革命者西蒙松,两人一起投入革命的洪流。较之面对种种罪恶找不到出路而躲进《福音书》中去的涅赫柳多夫,马斯洛娃的精神复活更接近劳动阶层,更有反抗性。从她最后投入革命这点看,她已成为俄国革命原动力的一分子,此中所揭示的俄国社会现实也就更加发人深省。
不难看出,男女主人公的堕落都是不良社会环境造成的。与其说作者是在写男女主人公的爱情纠葛,还不如说是借此线索来展示缠绕在他们周围的黑暗腐朽的社会阴霾。涅赫柳多夫身处当时俄国贵族地主阶级普遍的浮夸糜烂的风气中,若不想成为局外人,就不得不学他们的样成为那个腐朽阶级中的一员。他浑浑噩噩地一次次否定“自我的灵魂扫除”,从诚实、高尚、把自己的土地无偿分给农民的青年学生,变成心安理得地过着奢侈荒淫生活的利己主义者。用一百卢布买断对马斯洛娃的愧疚,私通有夫之妇的同时准备向公爵小姐求婚,为拥有大宗家业而感到“愉快”……阶级的特权怂恿他这样去做,似乎有人在耳边不断告诉他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在与马斯洛娃相逢前,他的断断续续的“灵魂扫除”显得那么无力:“每一回,人世的诱惑总是降服了他,不知不觉地他又堕落了,往往比以前堕落得更深。”女主人公就更是她的屈辱的社会地位的悲剧演绎了。当怀孕的马斯洛娃淋着雨追赶在火车上舒适地靠着丝绒椅饮酒取乐的涅赫柳多夫无果后,在受尽雇主的欺辱后,在店员负情后,她不再相信善的存在,一步步沦落为麻木不仁的妓女。没有特权阶级的保护,在罪恶的社会中,她不得不沦为供人取乐的玩物。马斯洛娃的堕落过程充分揭露了社会的黑暗。但作者并未止步于此,他还通过对法庭、宗教、特权阶级的诠释全面暴露了沙皇专制制度的黑暗。执法机关从上到下都是昏天黑地毫无公理,庭长、法官、检察官都拿犯人的生命当儿戏,枢密院又不问案情的是非曲直,冤狱遍布全国,监狱人满为患。官僚机构腐朽不堪,官吏草菅人命,在这种情境下,马斯洛娃成了荒谬的法律和昏庸法官的牺牲品。他们明知她没有杀人,却判她流放四年。而真正的杀人犯———旅店仆役,花了三百元钱请律师辩护开脱,就把罪责全推在马斯洛娃身上。沙皇政府还用宗教来麻痹人们的思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举行的祈祷仪式,其实是对思想的控制与禁锢,使大多数犯人相信这种神秘的力量会给他们带来现世和死后的幸福,不再反抗现存暴虐的制度。小说还时不时地穿插农民的贫困和资本主义的祸害。总之,作品对沙皇时期贵族资产阶级社会的虚伪、资本主义的剥削、政府机关的暴虐和官办教会的伪善都进行了激烈的批判。
作品的心理描写非常杰出,作家善于深入人物的内心抓住思想情感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来追索人物思绪的波动,展示人物从一种思想感情向另一种思想感情剧变的跳跃性。如所选上部第二十八章中写涅赫柳多夫如何打扫他的灵魂,精神的人在他身上如何一步步地觉醒:他开始认识到自己的污秽,承认自己卑鄙的心情,随即下决心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冲破束缚着他的虚伪,清除心中的一切污垢,最后因为这种善念而感到灵魂都起了变化,周围的污浊都被新鲜的空气代替。在此情感主流不断推进的同时,作者意识到情感世界的无序性,充分展示了主人公的内心挣扎的情感回旋,特别是“诱惑者的声音”经典地展现出了人物内心世界的情感起伏和内心丰盈的生命意识流。正是这种内心搏斗,使得人物的生命冲动迸射出动人的光辉。这种心理的流动过程,在技术上已经被托尔斯泰运用得炉火纯青。
作者以朴素的笔触,描写男女主人公遭遇的种种事件和思想流程,对所揭示的事件直接进行评论,语言有时难免带有道德说教的成分。但是精彩的内心图解和大量讽刺笔法的运用又使作品充满强烈的力量和巨大的魅力。如在描写法院断案时,讽刺冠冕堂皇的法官们的臭不可闻的私生活和内心的肮脏愚蠢,就令人拍案叫绝。托尔斯泰始终坚信人性本善,他在探寻社会出路的时候,寄希望于人的道德的自我完善、不以暴力抗恶,在人人自爱相爱的基础上建立一个理想的社会。所以在结局处让涅赫柳多夫与他所属的阶级分离,投入宗教道德的怀抱。可是对这副“救世良方”,作者恐怕也不是一点怀疑都没有的,于是他在全书结尾处写道:“至于他一生当中的这个新阶段会怎样结束,那却是未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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