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颜歌凭借新长篇小说《我们家》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年度新人奖,这次得奖看似只是一位青年小说家获得了一项晚到的殊荣,其内涵却很丰富:它代表了这位“新概念萌芽系”的80后作家,在不断写作十几年后,以一部转变以往风格的成熟作品,获得主流文学界的认可。
在此之前,颜歌已出版多部小说,风格奇幻,想象丰富,虚构居多。而在《我们家》中,她尝试以方言写作,在虚构的川西小镇“平乐镇”上,以一个中年男人的口吻叙述了一宗家庭事件,并在不断的插叙、倒叙中,描绘出平乐镇自解放后至今几十年来的面貌变幻。
为什么是在颜歌写出《我们家》之后才获奖?这是一个看似简单但仍值得思索的问题,也许它在某种程 度上反映出当代青年作者与主流评论界,在文学审美观与价值观上的分歧。当然不止于此,因为作为一名小说家,无论其拥有多么强烈的独立风格与写作目标,要以 写作为生,又不甘心只做畅销作家,不获得官方或主流的认可,实在难以前行。
颜歌说自己要写四个故事:它们发生在平乐镇仅有的东南西北四条街上。现在她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 也许有人会推测,颜歌是不是就要在写实的路子上走下去了?这是对当代写作者明显缺乏信心的表现——文学的现实意义固然十分重要,但绝非只有靠现实主义写作 才能达到,即使看起来如此写实的《我们家》,别忘了整个故事的叙事者其实是疯病康复后的段逸兴,所以你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的。而这对于普通读者来说也根本 不重要,他们只要得到一个好故事就够了。
当理想读者、普通读者都能从书中各取所需时,一个小说家就已完成了至少一半的目的,而当迟缓稳固的主流评论界主动给予承认时,这个小说家最渴望得到的,仍是自己对自己的认可,颜歌说:“这件事我还需要更努力”,为什么不期待她将写出更好的呢?
作者简介
颜歌,青年小说家。1994年开始发表作品,曾在《收获》《人民文学》《作家》等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至今出版《关河》《异兽志》《五月女王》等十一部作品(集),深受文坛肯定与读者追捧,享有“未来文学大家”等声誉。
2011-2012年在美国杜克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完成个人第五部长篇小说《我们家》。小说在《收获》杂志2012年第五期发表后受到广泛好评,并因此于2013年4月获得第十一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新人奖。
内容介绍
这是一个疯病病人康复后讲述的故事。在这部从第一页就让人发笑、笑到最后禁不住酸楚的小说中,围 绕着给奶奶过八十大寿,颜歌以“我爸爸”为主角,以现在时和过去时交错的叙述方式,对“我们家”三代人六十年不宜为外人道的奇葩家事轻巧“曝光”,与此同 时,“平乐镇人”在时代变迁中活色生香的麻辣生活也被连皮带骨地定格下来,而这恰恰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度必被留下的存照……
专 访
“《我们家》就像一串炮仗”
锐读:这部小说是如何形成的?像植物一样自然生长,还是像打磨木料至理想形态?
颜歌:写第一稿时尽量放松去写,像在河流中行舟那样和人物、故事交谈和切磋;完成第一稿以后,会跳脱出来检查再进行打磨修改,总体来说,写《我们家》这部小说的过程,先是喝了很多咖啡,然后喝了很多白水。
锐读:你希望读者怎样去阅读这部小说?
颜歌:“睡瞌睡前看一看”,这是我在扉页上写的。也就是随便看一看。《我们家》就像一串炮仗,噼噼啪啪放完,希望能在鼻子里留下一会儿的硝烟。
锐读:你在乎读者的反应吗?在乎到何种程度?
颜歌:小说写完了,我的工作就做完了。有人特别喜欢《我们家》,说看得过瘾,舒服;也有人特别讨厌《我们家》,觉得我不再是那个“颜歌”。这些评价我都觉得很有意思,它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而这正是我喜欢写小说的根本原因。
锐读:《我们家》的叙事者是疯病康复之后的女儿(段逸兴),但小说中经常以她父亲(薛胜强)的视角推进情节,为何不直接以父亲为第一人称去写?
颜歌:用女儿的视角去写父亲,有更多的文本外张力,这是我选择用女儿的视角去讲父亲故事的主要原因;另一方面,我希望我的叙事者可以作为观察者又保持始终不在场,这是让她“生病”的主要原因。
锐读:《我们家》选择了与以往相差较大的风格写作,这是有意而为的试验,还是这个故事只能以这种风格叙述?
颜歌:选择这种风格是因为对《我们家》,对薛胜强这个二流子和莽汉子来说,这样的叙事口吻和角度更合适,就这样做了。这的确是我叙事上第一次采用完全和我本人叙事习惯不符的口吻,所以我写得特别小心翼翼,特别缓慢。
“我更愿意表达每个人的日常生活状态”
锐读:小说中的多数人物都是灰色的,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那么讨人喜欢的一面。阅读中,我感觉你提前抛弃了任何价值判断,这是有意为之吗?
颜歌:很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去看电影,我总是喜欢问他,“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父亲就会笑 起来,说我这个问题太幼稚,太孩子气。世界上没有人是“好人”, 或者“坏人”,这道理十分显而易见,在小说中当然也是这样。在《我们家》中,并不是说作者/叙事者没有价值判断,只能说他/她没有道德判断。在写小说的时 候,道德判断不是好东西,这就是我作为作者的立场。
锐读:在写作中,你是否会有意识地去表现或设置主题?或者你更想当一个“讲故事的人”?
颜歌:我不会设置一个明确的主题。当然,我会有意图和想要表达的,但它不可能是单一的,也不会太 鲜明。写一部小说的过程对我来说更像是和故事中的人物相处相伴的过程,我其实不太会讲故事,特别是戏剧冲突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我更愿意表达每个人的日常生 活状态,琐碎、无聊、无意义、喜悦、失望,乃至感伤。
锐读:在写这部小说时受到过哪些作家/人的影响?
颜歌:《我们家》这部小说真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写的,没有什么多余参照和影响。我是在一个很孤立的环境中写这部小说,和别人交流也很少。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幸运,总之就这么默不作声地写完了。
“我很喜欢写小说,所以就一直写”
锐读:你因这部小说获得了今年的华语传媒文学大奖年度新人奖,也获得了许多读者、同行、前辈的肯定,你心底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
颜歌:非常感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但更多的时候,我要做的还是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反省自己这部作品的问题,所面对的困难,下面要怎么做,怎么写。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当然是很好的事;但最重要的是得到我自己的认可,这件事我还需要更努力。
锐读:中国80后作家的写作风格更丰富,更内化,你觉得是否有必要去制定新的标准以评价新的创作?审美风潮是不是应该改变了?
颜歌:实际上,小说的专业读者一直都有着非常多元化和文学化的阅读标准,这些读者的涉猎范围之广,阅读口味之复杂精准,向来让我惊讶和信任——当然,他们只占很少的比例,对于更多的读者,我无法判断,也无法评价,当然他们是毫无争议的主流。
锐读:写作很辛苦,为什么会选择这一行?会一直写下去吗?
颜歌:我很喜欢写小说,所以就一直写,也不觉得辛苦。我一直觉得自己以后总还要做些其他事,有意思的,有兴趣的,但写小说肯定还是我工作的主旋律。
锐读:最后一个问题,请说几位你推崇的当代作家吧。
颜歌:Jonathan Franzen, David Foster Wallace, A.M. Homes以及Daniel Alarcon的小说我都很喜欢,也一直看;国内的作家,阿来老师,阎连科老师以及韩东老师的小说和创作状态都很鼓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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