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1860年前后拿破仑三世统治时期的巴黎。洗衣女工绮尔维丝,未成年即与制鞋工郎第耶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后来遭到遗弃,改嫁给盖房工人古波。古波受了工伤后整日出入小酒店。不久,绮尔维丝也开始酗酒,以至沉沦。最后古波酒后中风死在疯人院,绮尔维丝也死在楼梯底下的黑洞里。

  左拉笃信科学,是科学决定论者,认为自然主义是法国生活中固有的因素。他自称他的方法来源于19世纪生理学家贝尔纳的论著《实验医学研究导言》。他在论文《实验小说论》中说,作家可以在虚构的人物身上证明在实验室新获得的结论。他相信,人性完全决定于遗传,缺点和恶痹是家族中某一成员在官能上患有疾病的结果,这种疾病代代相传。一旦弄清楚了原因,便可以用医疗与教育相结合的办法予以克服,从而使人性臻于完善。这就是贯穿于《卢贡马卡尔家族》中的主要观点。

  小说女主人公绮尔维丝出身劳动者家庭,在贫困、劳累、被虐待和缺乏教育中长大。十岁当洗衣妇,和情人郎第耶生下了两个儿子,来到巴黎之后又被他抛弃,在极端困苦中独立抚养两个孩子。后来被锌工古波追求,两人结婚,日子平静而又幸福。后来,古波在一次工作中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养伤的时候养成了嗜酒的恶习。经过两人共同的努力,绮尔维丝开了一家洗衣店,日子逐渐富裕起来。这时候,古波由嗜酒变为酗酒,人也变得游手好闲。郎第耶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他怂恿古波酗酒,重新勾引绮尔维丝,成为洗衣店的实际主人。绮尔维丝在郎第耶的腐蚀下,日益贪吃懒惰,沉醉在肉欲中,在丈夫和情人的消耗下,洗衣店不久就倒闭了。女儿娜娜出走成为妓女,而她自己也每况愈下,潦倒不堪,不得不以卖淫维持生计,最后,古波酒精中毒而死,绮尔维丝饥寒交迫,悲惨地死在了楼梯下的小窟窿里,郎第耶则继续同别的女人鬼混。

  尽管如此,绮尔维丝是一个感人的女性形象,她节俭勤劳,自食其力,坚强而又温柔善良,富有同情心,在自己最贫困的时候,依然不忘帮助周围的邻居,把面包分给沦为乞丐的伯鲁伯伯,照顾被虐待的小女孩拉丽。她对生活原本有着严肃的态度和理想,最终却在各个方面都沦为自己先前所不齿和鄙视的角色。小说前半部,绮尔维丝年轻美丽,充满活力和实干精神,后半部,却成为在肮脏的泥潭中打滚的动物。左拉以自然主义者客观的近乎冷漠的笔调,将绮尔维丝的悲剧一步步展现在读者面前———从“一个美丽健康的女人”变成了“一堆肮脏的东西”。

  导致男女主人公蜕化的最明显的原因是酗酒。左拉想以自然科学尤其是遗传学的观点,来说明贫困环境中酗酒的恶习怎样引起人们的堕落。通过古波夫妇的经历,他想告诉大家酗酒是如何使人道德沦落,人格丧尽,人性幻灭。小说宛如男女主人公一生的纪录片,又像一幅表现当时社会风貌的广阔画卷,下层社会的创伤在此暴露无遗。左拉始终认为,小说家的职责是寻找真实,如实地感受和表现自然。没有比真实更具有说服力的东西了。因此作品中描写的某些场景,足以惊世骇俗。俾夏尔在酗酒之后对女儿拉丽的毒打和虐待,绮尔维丝为了生活不顾廉耻,尤其是作品最后对古波酒精中毒导致的痉挛、抽搐和发疯的描写,已经到了让人在生理上感到恶心的地步。这种形体的变态,道德的沦落,精神的疯狂,构成了骇人听闻的可怕场景。左拉正是通过这些“不道德”的描写,来达到他的道德告诫的目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幅可怕的图画,本身却包含着很深的道德意义”。

  左拉的本意还不仅仅在此,他更想通过工人的道德状况,尝试去寻找生活中“可怕的创伤”的社会根源。他认为,恶劣环境对人的腐蚀是致命的,他通过自然主义者细腻客观的笔触,高超的描写技巧,再现了巴黎下层人们聚居地的可怕景象:肮脏嘈杂的街道,血腥的屠宰场,庸俗而又艰难的生活……尤其是哥伦布伯伯的酒店,像阴影一般无处不在,酒店里的蒸馏机被赋予了很浓厚的象征意味,古波在这里谈论他们的婚姻,绮尔维丝在这里第一次酗酒,让人窒息地感觉到邪恶的力量和宿命是无法抗拒的!作者将问题的根由和下层人们的生活联系起来,生活的艰辛使得下层人们不懂得去追求高尚与美,只有在污浊得令人作呕的生活中消磨时光,他们的堕落并非因道德败坏,而是不幸生活的产物。用绮尔维丝的话说“面包很贵,那是用骸骨换来的”。她对生活并没有过分的苛求,她的理想不过是有吃有住,不挨饿受冻,不挨男人的打。她的堕落不仅仅是咎由自取,而是整个世界堕落的一部分。

  《卢贡马卡尔家族》的主人公由前后五代人组成,小说借助于一代代人个人的悲剧讲述第二帝国的历史,展示了那个充满了疯狂和耻辱的奇特时代。雨果曾经疾呼不要任意暴露人民无法医治的创伤,但左拉却认为:

  “我们应该暴露这些创伤,使那些有责任医治这些创伤的人感到羞愧。”在这部作品那些令人不堪的画面背后,正是一位杰出的作家内心所蕴藏着的高尚的社会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