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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自我意识的觉醒――简评《弓区大谜案》

发布时间:2021-08-15 来源于: 作者: 点击数:

      当年阿波罗追达芙妮而不得,只能从她变身的月桂树上摘下枝条、桂冠聊以慰藉,并在之后将月桂作为自己的标志和对诗人等优胜者的荣誉奖赏。而在欧洲中世纪的大学里,当学生们掌握领会了语法、修辞、诗歌等知识与技能后,学校就为他戴上桂冠以示获得学位。只是到了后来,这种类似于教皇加冕的“授衔”方式仅仅被用于那些在诗歌创作上有杰出成就的人身上,比如乔叟和彼特拉克,以肯定、奖励他们的卓绝贡献。托福这个称呼,随着侦探小说从最初出现就一直孕育发展下来的密室,无疑就能以“桂冠”荣誉加身,成为金字塔尖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更幸运的是,举世公认的侦探小说开山之作、鼻祖《莫格街凶杀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密室作品――爱伦・坡的无心插柳之举,也许预示着密室侦探小说势必的发扬光大,成为众星拱月的宠儿。而享誉全球的福尔摩斯探案,也曾有过以一篇《斑点带子案》而彪炳史册的密室范例。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在侦探小说萌芽出现、摸索前进的早期,无论是爱伦・坡还是柯南道尔,都属于无意识地涉足密室这一类型,而未曾就密室这一种范式大做文章。真正有意识将密室作为侦探小说全篇核心诡计大书特书,人物描写、情节架构、主旨含义等都为密室服务的,则要算1891年发表的《弓区大谜案》,它开创了长篇密室侦探小说的先河,是历史上的第一次。这部因为自我意识觉醒、去除自发性而创作出来的密室侦探小说,最初是以报纸连载的方式问世的。


      雾都伦敦被雾霭阴霾笼罩的一天早上,晚起的女房东上到二楼去叫身份是工人运动领导者的房客的门,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里面人的回应。这样失败几次之后,她变得惊恐起来,怀着发生凶杀案的设想赶往同一条街上的退休侦探家中求助。随后二人破门而入来到现场,却只见富有的中产阶级房客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恐怖的伤口深可见骨,明显已死去无疑。细心的侦探发现,整个房间的窗户紧锁,唯一的一道门也是被自己撞开的,而看死者的情况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自杀,那么凶手去了哪里呢?造成伤口的凶器也无影无踪地消失了吗?没错,这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密室。随后苏格兰场、私家侦探、媒体小报纷纷就此展开调查,一般民众也以参与其中进行讨论为乐。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推理,尽管看起来主观猜想过多,但貌似多重解答的意味大体推动着事实往真相的方向走去。最后在看点诸多的法庭上,控辩双方的争论达到高潮,结果以死者楼下同为工人领袖的房客为犯人而定论,获胜的是苏格兰场,案件的第一发现者、退休老侦探无奈以失败收场,因为他怀疑的那个落魄哲学家实在是毫无一丁点的官方调查价值。但若小说如此收尾的话,读者们大概会觉得再平常不过,冉威尔因此恰到好处地安排了一场神奇的逆转,于是真正的凶手、动机,以及作案方法才最终显现出来,很有些一波三折般的精彩。


      私以为伊斯瑞尔・冉威尔并不想把《弓区大谜案》仅仅创作成为密室侦探小说这样简单,虽然他设计的密室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够好了。“某种程度上”这样的叙述,是肯定他对密室的创新来说的――机械密室不足为奇,心理密室才真正高明。利用认识上的盲点解释现象,会跟真相产生差距,妨碍其后的调查,却也导致了密室的形成,这种对密室类型的革新是冉威尔在这部作品中的最大贡献,直至现在还被当成经典的辅助诡计而被沿用,只因为它是开创性的存在。当然在如今它或许已经不值一文,但在其时应该能造成轰动一样的效果――原来密室还可以是这样的啊!所以勒鲁才由此受到启发写出《黄室奇案》,所以卡尔才由勒鲁受到启发写出《三口棺材》,后世密室变形的源头就在《弓区大谜案》这里。同样地,冉威尔对动机的设定也是别出心裁――它可能不是蓄意的、恶性的,而是基于某种偶然性的冲动型犯罪――小说中的凶手不一定就是坏人,他也可以是心灵已经朽坏了的好人,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最后还是要受到被制裁的下场。只是到了现代,有了相当侦探小说阅历的读者却不免对这样的动机不屑一顾,事实上就《弓区大谜案》本身来说,它也显得比较牵强,为此搭上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不得不说是难以叫人满意。


      冉威尔的文笔骈俪,长句多见,善用修辞,针对某些细枝末节也能写上一段长篇大论。譬如对落魄哲学家关于美的艺术的描写就着墨较足,对各色人等的案情推理不吝用字,那出精彩的法庭戏更像是书记员的笔录般正规完整,而媒体们的众生相同样是奇异迭出等,这可能是为了契合当时伦敦读者的口味或整个英国文学的写作习惯,当然也有一定的反讽喻意,这从某些报纸的搞笑报名就能看出来(冉威尔确实也是个幽默文学作家)。所以不可避免地,小说对于案件调查过程的描写较少,侦探活动基本上未被呈现出来,显得有些本末倒置。正因为此,小说篇幅达到长篇规模(这是当时的标准,现在顶多算中篇,《黄室奇案》才是真正的第一本长篇),突破了侦探小说出现以来就一直延续着的短篇传统,为以后作家们进行文本容量的扩充提供了很好的借鉴。事实上,冉威尔是避轻就重地写出了与侦探无关的很多东西的,如社会热点的劳资矛盾、工人运动、媒体竞争,甚至还有对糟糕天气的喟叹,描绘出了一幅19世纪末的伦敦画像,实在是有够用心的。对侦探推理小说而言,本格是王道,密室是桂冠,已经有很多人获得了“桂冠诗人”的荣衔,当然也不能缺少冉威尔这一位。


      群体意志有时候是好事,但在时代发展的节点上多些自由意志和自我意识,能在相当程度上改变历史的进程。不管是写小说,还是革命,都是一样。


(编辑:moy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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