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利:我所向往的科幻--科幻
《心灵探测师》中包含四篇科幻小说,《魔鬼之吻》《木头人》《我的四个机器人》《心灵探测师》,每个故事的情节、线索都曾反复在我脑海中出现过。看见小区里清洁工人放置工具的小屋,我会想到那狭小的空间里是否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会不会有奇怪的植物在里面悄悄生长?于是产生了《魔鬼之吻》;看到网络上关于人体冷冻的新闻,会想若干年后当冷冻人醒来,要面对怎样陌生的世界?会不会害怕,或者成为别人猎奇的对象?冷冻为绝症患者争取了时间,但会不会又有新的绝症产生?于是有了《木头人》;看到关于机器人的介绍,会想未来的某一天机器人能否成为人类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它是无生命的机器还是有意识的个体?在与人的关系上是私有财产还是精神上的依赖?于是有了《我的四个机器人》。
而最主要的《心灵探测师》,则是为了完成多年以来的一个夙愿。在我所阅读的中外科幻小说中,经常看到作者更关注科幻创意的现象,他们极力渲染科学背景与幻想情节,试图通过科幻构思的新异紧紧抓住读者,但却往往忽略对人的描写。怎样写好人物,写出他们的思想,他们独特的人生体验与心理活动,把他们果断中的犹豫、痴情中的背叛、恐惧中的勇气勾勒出来,使这些复杂情绪及相互搭界并不清晰的地方纤毫毕现,则是作家们并不留意的地方。因此,科幻小说中的人物常常沦为叙述符号,仅仅承担推进叙事、发展情节的作用,而很少成为他们自身。此时,把男主人公改为女性并无不可,把青年改为老年也并无大碍,人物的符号化、呆板化成为科幻小说的短板,同时也是科幻文学罕有经典人物的主要原因。读者能够复述小说中的科幻创意在哪里,提到了哪些新技术,却不太记得某个具体的人物,无法感受到其散发出的强烈气息。能够达到纯文学中林黛玉、繁漪、阿Q、曹七巧、三仙姑、王琦瑶等高度的成功形象更是凤毛麟角,很少让读者产生如在眼前的生动感,这种不足或许要历经几代科幻作家的努力才能真正弥补。
我们可以看到科幻小说中几岁孩子的语言并无幼稚的特征,成熟老练得令人无法置信,而复杂情感纠葛中的角色又常常被单一的情绪所支配,人物的扁平化、心理的单调性成为作品的缺憾。于是,我一直想写一部可以深入人物内心深处,仔细品味其情绪波动的小说。这时,富家子弟白浪和贫儿李小仙走进了我的脑海,作为衣食无忧、心想事成的富家公子,白浪是否有自己的恐惧与寂寞?当把他置于贫困的漩涡中这锦衣玉食的少年能否活下去?贫儿李小仙一旦进入富裕生活是否会迷失自己?怎样在道德规限与人的本性中挣扎?这些问题不断拷问着我,以至于到了不写下来就无法平静的地步。
我不断问自己,人的心理是否可以被监测,心理活动是否可以产生能量?外星人是否像地球人一样情感充沛,每天在各种情绪中纠结游走?如果他们情感贫乏或完全缺失,会不会羡慕我们的生活?于是,我将小说的主题设为“心理”活动,由此去剖析两个少年,而将科幻放在了叙述的大背景上,这个角度令我着迷。后来的一些作品,如《幸福的秘径》《隐身衣》《时间银行》《把你的爱给我》等,依然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作为焦点,而不以科幻情节的曲折离奇取胜。当然,囿于篇幅与少儿题材的双重局限,无法进一步将这种心理探索向纵深处挖掘,但以后的创作中我会继续沿着心理探索的方向前行,在科幻的背景下打磨出生动可感的人物。
当前而言,各种科幻创意基本已被搜索、描述殆尽,要想有新的科幻idea的突破,或许只能等待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因此,科幻文学向纯文学借鉴语言、结构、人物形象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已势在必行,只有这样才能走出狭小的阅读圈子,为更多读者所喜爱。缺乏有个性的人物,缺乏精致的语言和恰如其分的结构设置,无论科幻创意如何新颖都不可能成为经典,更不可能走出类型文学的藩篱。期待我们的科幻文学能够从纯文学中汲取营养,像纯文学一样使用更加多元的创作手法,如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心理现实主义、象征主义、黑色幽默、拼贴结构、镶嵌结构、元叙事、多时空并置等,而不是仅以现实主义、单线结构进行最传统、最单调和最粗糙的叙事,当科幻文学剔除科幻因素依然可以用人物、语言、叙述方式等吸引各阶层读者时,也便走出了自身狭小的类型限制,成为与纯文学平分秋色的一翼,拥有使自身无限增长的魅力。
这部作品凝结着我的心血,那里有一个个不眠之夜,每一个人物都会走出来和我交谈,说他们的故事,并纠正我许多错误的想法,他们虽产生于我的笔下,但却拥有独立的生命,绝不听凭我的摆布。这本书虽然已获得科幻同仁们的肯定,但我更渴望来自科幻圈之外的评判,他们的关注无疑是对我最大的激励。希望未来有更多充满强悍生命力的科幻作品,和经典文学一样能够穿透岁月,成为永恒。我们写科幻,但并不拘泥于科幻,科幻只是写作的切入点,而绝非桎梏,如果能够达到这一境界,那便是所有科幻人一直追求的无限辉煌的未来。
(编辑:moyuz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