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那些科幻小说带给我勇气和梦想--科幻
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处女作”吧。
自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而那些在我最开始写小说的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不管是作者还是读者,也都纷纷跟我一样过了三十岁。大概是自己上的大学还算凑合的缘故,虽然我研究生一毕业就果断投身更有前途的互联网行业去了,但自己的同学和朋友们依然有不少成了科学工作者——也就是当年自己写科幻小说的时候会当上主角的“科学家”们。
小说里许多科学家都以我的朋友作为原型人物:比如汪海成的原型人物是中山大学物理与天文学院的汪洋老师。不过买房的经历并不是他本人的,而是我另外同学的故事。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小说里出现过一位陈铧博士,他因为考虑到清华附近的房价问题而放弃了清华大学的面试。这倒是陈先生的本色出演,现在陈铧老师是美国科罗拉多州立大学理论物理学的assistant professor,祝他早日拿到tenure。
当身边有这样一群年轻的科学工作者成天跟自己聊天和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过去写的小说里的科学家、自己看的国内其他作者写的科幻小说里的科学家,跟这些活生生的样本全然不同。
小说里提到一个名词:真空球形鸡。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冷笑话。如果你没听过,我很乐意讲一遍,故事是这样的:
农场的鸡生了病。农场主着急地请来生物学家、化学家和物理学家看看有什么办法。
首先是最对口的生物学家,他对鸡做了一番检查,摇了摇头说:“抱歉,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化学家来想办法,他作了一番试验和测量,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所以然。
物理学家只是站在那儿,对着鸡看了一会儿,甚至都没去动一下那只鸡,然后就拿出笔记本开始写了起来,最后经过一番复杂的计算,物理学家说:“事情解决了!只有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问题。”
农场主惊喜地问:“什么小问题?”
“解决方案只适用于真空中的球形鸡。”
真空球形鸡,这大概就是科幻小说里出现最多的科学家形象了。除了科学相关的,他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任何科学以外的欲望和需求。不光是小说,还有从小读的各种科学家传记,都反复强化着这样的形象。
《群星》被我的朋友开玩笑叫作《XXXXXXXXX》(先就不剧透啦)。光听名字,就是一篇特别有前途的轻小说。这玩笑的名字却也说出了我写这篇小说最原始的动因:一个关于买房的故事。
这个原因实在太不科幻了,也跟我过去想象中科学家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等到自己身边确实出现很多青年科学工作者以后,好像自己才恍然大悟:对啊,科学家也是要过日子的。
受到这些科学工作者朋友讲来的乱七八糟的故事刺激,我开始写这么一部小说,一个科学家发现了人类历史上最惊人的秘密却偏偏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的故事,一篇真空球形鸡回到地面的故事。
这还挺难的,尤其是怎么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这方面。好在我这些年的工作经历提供了类似的丰富经验。
还是说点跟科幻有关的吧。
《群星》的科幻设定很复杂,但是我有一个简化版:把它当成一个小鸡仔啄破蛋壳,看到蛋外面世界的故事。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关于梦想和勇气的故事。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最近这些年来,科幻小说无论国内还是国外,都越来越内卷,弥漫着一种“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大家都在准备抢我家鸡蛋”或是“外面有什么意思啊,让我们来好好用心地用一百万倍显微镜来发掘一下内心世界的问题吧”这样的味道。
不能说我反感这样的科幻,但提起科幻,第一时间涌上我心头的始终是更老的小说带给我的勇气和梦想。
首先是《群星,我的归宿》,《群星》的名字便是从这里而来。当灵魂满是窟窿的格列佛•佛雷为自己找到了救赎,用生命把太空思动教授给世人时,他说:“格列佛•佛雷是我名,地球是我的母星,深深的宇宙是我的居所,群星是我的归宿。”
然后是《进入盛夏之门》。有那么多门,有的门通往冬天,有的通往水坑,通往泥潭,通往寒风,但认定总有一扇门通往温暖的盛夏,金光灿烂的盛夏。“他从未放弃寻找进入盛夏之门。”“每个门我都会走进去试试看,总想着下一个就肯定是‘进入盛夏之门’了。”
还有《童年的终结》,人类作为种族走向终结,又作为文明拥有了恒星。
The list can go on and on(这个名单可以一直列下去)……
很不幸的,我很难在最近的作品里找到这样的感动了。那种不顾一切,就像“旅行者”、像“登月计划”一样,这些承载着人类的妄想、贪婪、野心,那些闪耀迷人的梦的作品几乎不再出现了,跟登月火箭一样停止发射了。
所以我决定写一个“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的小说。
于是在倒霉的汪海成老师对面,出现了我用尽无限宠爱和赐福的人:白泓羽。
白泓羽身上凝聚了太多我私人的宠爱,包括本人的中二期幻想,随时随地胡思乱想的特质,并且总在关键时刻开挂发现真相。
史铁生写过一篇《好运设计》,文章颇有些絮絮叨叨地幻想如果设计一个“完美”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么说来,白泓羽就是我的好运设计了吧。
小说有太多需要致谢或者致敬的人和作品。
首先必须提的是构造体的“摩西”。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幻想点子:物质在不同宇宙常数规则下来回振荡,像永动机一样释放能量,同时让两个不同的宇宙规则越来越接近。这点子来自阿西莫夫的《神们自己》,同样是几十年前黄金时代充满梦想光芒的老科幻。
然后是《水晶天》。文明必须自己发展出航天器,才能从内部戳破的太阳系蛋壳,就来自大卫•布林所写的这篇精妙的科幻短篇。
吾妻阳曦女士在我开始写第一稿的时候,一边看一边说:“你说你这个小说有啥意思?”一直唠叨到第二稿删改得面目全非,除了构造体的设定以外几乎全部重写,她才说:“现在还挺好看的嘛。”
汪洋老师和陈铧老师两位物理工作者害我大改了好几次物理相关内容。最后我因为实在看不懂他们到底在说啥,决定就这么着吧。我随便引用一段以飨读者:“中性氢在靠近恒星的区域受到辐射基本都会变成电离氢(HII区,和中性氢的HI区相对应)。电离氢会有轫制辐射,是一个连续的射电谱,相当于一个本底,在和中性氢的交界区由于复合作用可以观测到复合射电谱……”
所以,我决定,就这么着吧……
感谢不愿透露姓名的苏无妄律师提供法律方面的专业意见,万幸她没让剧情重写。
小说于2017年完稿,完稿一年之后,2018年看到一篇新闻《中国天眼年薪十万难觅科研人才》。年薪十万,月薪八千,FAST的科研工作人员。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想和这个世界聊的话呢,都被我写进小说里了。就像“旅行者号”一样,发射已经完毕,吾书已成。剩下的,就是感谢有人看它了。
最后,感谢你阅读这本书,如果你能从中收获一点科幻的快乐,我将无比荣幸。
(编辑:moyuzhai)